早晨五点多,宿舍里满是梦的味道。张望从床上爬起来,依靠的不知是什么毅力。桌子上的台灯亮起来,是最低的一档,扑出一团昏黄色的雾,像前一天未散去的余晖。张望所有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任何人,是不愿扰他们的清梦,更不愿他们向他询问,于是在寝室门关上之后,一切又都复原了,夜还是夜,冬天的夜总爱睡个懒觉。
宿舍楼的大门虚掩着,只有一道侧身通过的缝,是寝室阿姨起来打开的,此刻她正在房里睡着,是梦寐以求的回笼觉。
张望从门缝里挤出去,是同样不愿意发出声音的,还清静一份完整的清静,不让别人知道他醒来过。
走到童灵语的宿舍楼下,张望给她发信息,之后就站在一株银杏树下等着,是恋爱的时候每次等她都出现过的银杏树,此刻也在睡着。“它知道我来了吗?”张望摸了摸树的身体,冰冷的,是心的温度。“它的叶子是什么时候落光的?”
张望的心声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天空灰蒙蒙的,只有一盏大灯在夜里灼着,却只能给予眼睛一丝温暖,可眼睛是要流泪的,一阵风又吹过来。
透过玻璃门往里看,童灵语穿着一身白色的羽绒服从墙里拐出来,是夜色里很显眼的白,像月亮。张望看着她敲开寝室阿姨的房门,又看到披着外套下身只穿着秋裤的阿姨不断翻着钥匙,最后手腕一抖,人竟从楼里走出来了。
张望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去拥抱她,是一种习惯,说到底还是不甘。“天气这么冷,当然需要拥抱。”张望心里想着,那已经是抱到童灵语之后的想法了。
童灵语任凭张望抱着,她应该拒绝的,可是没有。“反而是他不应该抱我的。”童灵语心里同样蹦出为自己开脱的想法,在被张望拥抱之后。
彼此取暖的人,甚至没有将羽绒服里的温度拥进对方的怀里就分开了:马上就要错过第一班地铁了。
走到校门口,两个人可以随意就走出去,再不需要依靠请假条,甚至是伪造的请假条。两人想想一年之前的时光,真是一阵恍惚。
不过毕竟疫情才刚刚放开,张望和童灵语还是戴着口罩,是很好的习惯,却反倒像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对人对事都有所提防。
早晨的地铁总没有准点的习惯,特别是在没有工作的休息日,当然,也没有谁的工作非要那么早乘坐地铁,候车的都是些去往远方的人,中途需要转很多次线,最终在城市的另一头停下来。
张望和童灵语上了地铁,车厢内的暖气自动为眼镜抹上一层厚厚的雾,惯例一般,眼睛竟依旧能看得见眼前的人。两人把镜片擦过,随着晃悠悠的地铁往前出发了。
张望和童灵语总有话要说,两个人之间那么多曲折的故事,是需要后续的剧情来公布谜底的。可两个人都不愿意先开口,心里话竟被堵在口罩里,一个字都没有漏出来,只是视线偶尔交错在一起,碰撞后又躲开。地铁门是在这时开的,张望站起身来,把手伸给童灵语,又把她冰冷的手接进口袋里,两人像是没分开过一样,说是习惯,其实是恋爱的后遗症罢了。
地铁换线时,两人一起走过长长的过道,又在肯德基吃过早餐,两个蛋挞和一个巧克力派,之后终于再次坐上另一班地铁,往医院赶去。此时地铁已经人满为患,张望和童灵语的身边拥着数不清的人,天已经亮起来,是即使在地铁里依旧能感觉到的,透过墙体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