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仲说的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
四十年前,先帝殷羡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朝歌迎来了两位年轻的诸侯——姜桓楚与姬季历。
他们三人彼此成了好友。
大邑商的储君和西伯之子感情尤其深厚。
那段岁月如同朝歌城中盛开的花朵,鲜艳而短暂,转瞬即逝。
在讨伐鬼羌的战斗中,季历身先士卒,一骑当千,直取酋首,为帝君赏识,封他为皇家侍卫,可自由出入宫廷,参加重要祭祀。
很快,季历就以正直和勤勉之名在朝歌崭露头角,受内外诸候敬爱。
就连帝君也对近臣左右说:“如果季历同羡儿一样,也是我的皇儿该多好。”
可他到底不是。
他是上苍派到世间品格最高贵的人,那么最终只能请他回神灵那去,在天上荣耀子孙万世。
距燎祭台上的大火最后一次燃起,已经过了整整三十年了。
祭台内外都冷透了,就连其上层层叠叠的黑灰也结成了夯实的土。
人们的记忆也同时被凝结了,谁都不提起,谁都不想念。
正当姬昌带队甩开费仲,直抵达朝歌城墙外时。
城内的燎祭台上,恶来将军正冷眼注视着一场即将上演的处决。
如无必要,恶来将军绝不会踏入燎祭台一步。
他是帝君的贴身侍卫,也是宫廷内禁的防卫长官。
有通报称,西伯姬昌已带着家臣,骑兵和贡品抵达朝歌,觐见帝君。
恶来将军此时应该站在帝君的身侧,护卫左右,震慑不轨。
但现在他不得不站在燎祭台边,看着下方朝歌百姓的动向。
闻太师率部远征北海前,交代留守的内官和诸侯要时刻关注朝歌百姓的风向。
“你们谁胆敢蒙蔽了帝君,我定不轻饶。”
骑在墨麒麟背上,闻仲高高在上。点将台上,他立下规矩。
“即刻召西伯来主理诸侯政务,他处事公正,令人诚服,诸侯定无怨恨。”
“王叔殷干仍掌管国家祭祀,预占天机,如非必要,勿滥用血牲。”
“黄飞虎晋护国大将军,总督天下兵马,保境安民,守卫天都。”
“其余内臣,陪侍诸侯,各尽职责。待我回朝,众人自领赏罚。”
百官,将领,大小诸侯齐声回应:“臣等恭送太师,预祝太师旗开得胜!”
大军开拔了,墨麒麟一马当先,领军在前。
步道两旁,留守众将抱拳恭送,恶来也在其中。
墨麒麟在他跟前停了下来。
恶来还记得那头墨黑色畜生身上的气味,那是一股淡淡的水墨味道,似有似无。
但吸进鼻子,一股淡淡的苦涩味立刻弥漫在喉头,挥之不去。
“恶来将军,你是帝君的贴身护卫,你知道你自己该干什么吗?”
闻仲居高临下问。
……
现在,燎祭台下已围满了朝歌百姓,压轴好戏即将上演。
一个年轻女人哭哭啼啼,身上衣裙破烂污秽,脚上也没有穿鞋。
“求求你们。”她极年轻,也极可怜。“宽恕他吧!”
她求的是围观的朝歌百姓。
她口中的他,是一名年轻男子,与她年纪相仿。
年轻男人被绑在一根木柱上,脚下堆满干燥的木材。
两名士兵正一勺一勺往木材上浇黑油。
尽管男人已奄奄一息,眼口鼻不断淌着血,但他从咬着的牙关里,仍能挤出话语。
“别,别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