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族少年咬紧下嘴唇,他垂下眼,又鼓起勇气看向姬发。
“我当然会说话,小王子,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动物吗?”
羌族少年悲伤的看向远处老者的尸体:“我们也有名字,那个老爷爷叫做曷,他的孙子叫小各。”
但现在,他们都死了。
像这个清晨一样,永远消失了。
晨雾消散,暖阳高高升起,驱散了清冽冷气。
姬发得身体暖和起来,心却冷下去了。
他才九岁,正是感受世间快乐时,此刻却感觉到莫名的伤感。
掩埋了尸体,队伍继续向前出发。
他哥哥姬邑留了下来,与他并行。
姬发骑着小马,小马气喘吁吁,加快步伐才能跟随矫健的大马。
“你刚才很勇敢,弟弟。”姬邑说。
姬邑是两兄弟中长得像父亲的孩子。
他的体格像父亲那样的高大,他的学识也像父亲那样渊博。
姬发则更像母亲一些,他皮肤白皙,面目姣好,黑色的头发,墨黑的眼。
“可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姬发冷静的回应,他望向越来越近的朝歌城墙:“哥哥,朝歌……到底是怎样的地方?”
姬邑则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问过君父这个问题。”
他指着前方的城墙:“君父说,朝歌是我们母后的家,是天帝的下都,是人间之神的居所,是……”
话音未落,路边大树上,一只黑色巨鸟开口说话了。
“是永恒的猎场和沃野,是星宿游玩的花园!嘎——”
姬发惊愕的看向大黑鸟,大黑鸟有火炭一般眼,仿佛在燃烧。
“这是什么东西?!”姬发惊呼。
巨怪会说话,羌人会说话,现在连树上的鸟也能做人言了!
如果此刻有人告诉姬发,地里的石头能占卜吉凶,树上蛛网能预测未来,他也不会有丝毫怀疑。
不等姬邑开口,那头黑鸟便扑棱着翅膀,一落地,全身羽毛立刻向后褪去。
一男子掀开乌黑的羽毛斗篷,露出脸来。
“西伯把两个儿子都带来了,帝君必定会非常‘欣慰’。”黑鸟聒噪着。
姬邑又叹了一口气,说出对方真名:“费仲大人,你此刻不侍奉帝君左右,来野地做什么?”
“帝君遣我迎接诸位,有两个兵士先行一步,怎么,你们没遇到吗?”
姬邑摇摇头:“倒是碰到两个强盗,已经处决了。”
“强盗?”
费仲不以为然。
他是个精瘦的,肤色暗沉的中年男人。鹰钩鼻子,下三白眼,眼角狭长。
这面相显示他性情狷狭,现在又身披羽衣,行为举止更难免轻浮喧嚣。
他又高声质问:“帝君治下四海升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哪来的强盗?”
“大人说得没错,说不准是谁私养了秽物,故意玷污帝君的英明。”
姬邑的话里带着十足的讥讽:
“我觉得费仲大人你出行也要小心啊。”
“如果地上有人真把您当了鸟儿,一箭错伤,岂不是冤枉?”
被当面讥讽,费仲倒也不恼,他给了姬邑一个意味深长的凝视。
接下来,他目光又落在姬邑身后的姬发身上。
姬发往姬邑身后躲了躲。
“真希望你弟弟也像你一样,七窍玲珑,巧舌如簧。”
费仲继续对姬邑说。
“而你,我希望你像你的祖父季历,我很久以前时见过他,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高尚端正的人。”
那样高贵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