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言我?一语将事情?讲得明白,他们都是本地人,说?出话来分外可信,刚刚安静下去的百姓瞬间又炸了锅,七嘴八舌跟着骂了起?来,吴藏几个听得面红耳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苏樱从周虎头身后悄悄探头,看见裴羁没?有一丝表情?的脸。
他根本不曾在意这些叫骂声,萧萧肃肃的身形站在原地,安静地望着这边。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惧怕,苏樱急急缩回头。
裴羁的目光追着她单薄的肩膀,落在她犹自在周虎头身后晃动的素色裙角上,手背在身后,并?没?有露出来,但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确认了。就是她。
“郎君!”远处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裴羁回头,长街另一头留在剑南殿后的彭成飞也似地催马奔来,到近前?时一跃而下:“郎君,阿郎知道了苏娘子的事情?大发雷霆,命我?们传郎君立刻回去,我?们来的半道上碰见了窦郎君,窦郎君一直紧追不放,眼下离洛阳城还有不到六十里路。”
窦晏平知道了,是叶儿去报的信吧。裴羁转身离开:“走。”
一群人如同潮水,霎时间退了个干净,唯独那胡人店主追在身后连声叫着:“贵人,钱还没?给呢,贵人!”
周遭一阵哈哈大笑,那些渔民七嘴八舌奚落着:
“什么贵人,赖账的贵人吧!”
“夹着尾巴跑了,好不要脸!”
“敢在咱周哥头上动土,不想活了!”
啪,一个钱袋飞过来,正正好落在胡人店东怀里,拆开一看,入眼就是一块金饼,胡人店东喜出望外,作着揖高声道:“感谢贵人!”
一片嘈杂声中,苏樱慢慢走出店门外。裴羁绝不是害怕周虎头,他看似端方,实则行事颇有一种阴狠独断的做派,他若是铁了心要抓她,绝不会在乎周虎头,或者这些百姓怎么阻拦。
那么他突然离开,是不是因为彭成方才跟他说?的话?可惜刚才太吵,彭成又压着声音,她一个字也不曾听见。
“五娘,”阿周急急挽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苏樱摇摇头,却在这时,模模糊糊听见彭成的声音,“窦郎君……长安……马上到洛阳。”
砰!心脏重重一跳,苏樱红着眼梢,是窦晏平,他来了。
“走吧,”周虎头跟上来,警惕地看看四周,“先?回家再?说?。”
他找了辆驴车让她们坐上去,团团抱拳谢了那些渔民,跟着跳上驾辕甩了一鞭子,灰驴不满地甩着头,驮着车遛遛达达往前?走去。
“你怎么突然跑出来了?”阿周在问,哽咽着上下打量她,“吓死我?了。”
她虽然盼着裴羁能够娶苏樱,但也知道眼下决不能让苏樱落到裴羁手里,否则只会像之前?那样,不明不白被他关着,沦为玩物。只能去求裴道纯,由裴道纯出面用父亲的身份压制裴羁明媒正娶,这件事才能圆满。“你以后千万别乱跑了。”
“对不起?周姨,以后我?再?不乱跑了。”苏樱紧紧偎依着她,到这时候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才能感觉到风,感觉到灼热的阳光,可是裴羁,真的就这么算了吗?
远处。
裴羁勒马站定,低声吩咐彭成:“让张用引窦晏平去洛阳。”
叫过吴藏:“带人守住太平镇四面出口。”
二人领命而去,裴羁回头,远处跟着的几个人影倏一下躲去了树后面,是周虎头那些朋友,藏在那里窥探他的动静。
他们想知道,那就让他们知道。
拨马向岔道上行去,朗声道:“去官道。”
向善街。
苏樱扶着阿周下了车,身后周虎头栓好驴跟进来,咔一声拉上了门闩:“姑母,厨下有没?有吃的?忙了大半天,饿了。”
“有,”阿周拍拍苏樱,“你回屋歇着吧,我?去给虎头弄点?吃的。”
她急匆匆往厨房去了,苏樱独自进了堂屋,隔着卧房的窗户一看,周虎头大步流星跟着进了厨房,吱呀一声掩上了门。
是要跟阿周探问她的事情?吧?他虽是庄户人家出身,但机灵胆大交友又广,这几件事加起?来,必定也看出她有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