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打坐的贺同光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他准备起身,郁旷躬身体贴地扶着他。
“四宗将会在三日后围攻九山宗。”郁旷搀着贺同光坐在凳子上。
“三日后我的眼睛应该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也一同去。”
“不许去!”郁旷的声音陡然严厉,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放软了声音,“贺师兄,我已经失去师父了,不要再让我为你担惊受怕了,好吗?”
贺同光伸出一只手抚过郁旷的侧脸:“我的同门们在战场上流血流汗,我也想为他们献一份力。”
“我现在伸出了几根指头?”郁旷伸出一只手捂住贺同光的左眼,将另一只手伸在贺同光眼前。
贺同光苦笑。
郁旷舍不得看见对方那样苦涩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狠下心来:“贺师兄,我知道你一片好意,但以你现在的状况,上了战场,你的同门反而要分出心神担忧你。”
贺同光取下郁旷覆在自己左眼上的手,用自己的双手包裹住郁旷的双手:“我知道你是故意说这些话的,我不会在意。海吉断了一只手都还能上阵杀敌,我不过是一只眼睛看不见了,影响不大。”
气血上涌的郁旷刚想要张口,贺同光温柔的拥抱迎面而来:“如果我们这些元婴修士都退居后方,谁来保护后方那些引气期弟子和普通凡人呢?”
郁旷炽热的吻迎面而来,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与狠厉。贺同光心中叹息,仰头回应对方。
无论生死,你我同路。
“师父,我要和你一起去白沙城。”程子默拦在程曦的身前。
望着这个固执的弟子,程曦有些头痛。他当年在千云谷的外围捡到了被遗弃的程子默,收入门下赐姓取名悉心教养,这孩子他是当做亲骨肉般疼爱的。程曦板着脸:“谷主一开始便说得很清楚,此次大战,金丹及以上修士参战,你们筑基期的弟子就呆在谷里等父母师长回来。”
青年执拗:“我没有父母,也没有长辈,只有你一个师父,我要跟你一起去。”
“晚辈虽然弱小,却希望能够在战场上救治伤患。”身后的敖潞突然开口。
“我们也想去,这次大战本就是妖族发起的,我们希望能帮那些伤者。”一旁的刘秋和冯弘附和。
“你们谁敢离开千云谷半步,我打断他的腿。”宁潇然的声音自后方传出。三年前,妖气逆行的宁潇然陷入昏迷,直到三日前才苏醒过来。
迫于青龙强大的威亚,敖潞冯弘刘秋三个小妖瞬间如同霜打的茄子,畏畏缩缩退在角落。
身为魔族的程子默对大妖的威严没有敖潞三位那么敏感,他梗着脖子绝不退让。
宁潇然扫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魔修青年,正要开口,程曦轻拍他的腰示意他不要说话。
温柔的程道君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徒弟:“怀瑾因为远离死气泉眼,这几年来伤势反反复复,至今都是四五岁的孩童模样,她哪有自保的能力?你们都同我们一起去了战场,留她一个孩子在家里吗?”
提起百草园里年纪最小的妹妹,魔修青年哑火。
程曦见这番话起了效果,放下心来,他看向敖潞三妖:“想要救治伤患是好事,咱们园里不是一直都在救治各族伤者吗?你们留在百草园一样可以帮助别人。”
望着候在一旁的李成,程曦满心感激:“李管家,百草园和他们几个,有劳你照顾了。若遇危险,可向谷主求助。”
“属下明白。”李成行礼。
程曦与宁潇然化作一缕青光消失于天际。
一脸不爽的程子默眉毛拧成了麻花,片刻后看向一旁的李成:“李管家,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敖潞冯弘刘秋也目光灼灼看向李成。
青龙在层层白云间飞速疾驰,程曦端坐于龙身之上。
“我收到同光的来信,宗门伤亡惨重,连筑基期的弟子都上了前线。”即便如今已经定居千云谷,提起自由长大的长清宗,程曦还是下意识称其为宗门。
“但愿一战之后,五境可以重归太平。”宁潇然安抚道。
提及战事,程曦想起了从妖王手里救下自己的青年:“敖梦岸是妖族中线战场的主将,当初还是他帮你救了我。”
提起这个侄儿,宁潇然叹息一声:“他同我一样都是青龙与人族女子的私生子。我当年回到青龙族里时曾照拂过他,他既非妖族至上的极端者,也不曾敌视人族,如今被推上这样一个位置,心里未必好受。”
眨眼之间,一妖一魔抵达西线战场白沙城。
妖族兵分两路,西线主战场的妖族主将是玄武族族长夏千山,中线战场的妖族主将则是青龙族族长敖梦岸。
宁潇然并不会参与到战斗中,他不可能帮助人鬼魔三族杀害自己的同族。此番进入战场,一是尝试能否以妖王的虚衔阻止纷争,二是为保护程曦。
沈卉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听着其他妖修窃窃私语。
“据说妖王陛下支持了人族。”
“什么?陛下为何要背叛我们!”
“谈何背叛?他心里若是有妖族,为何三年不见踪迹?”
“陛下会不会是深入敌军,在关键时刻斩杀那些宗主,助我族获胜?”
“你得癔症了吧?!”
“这仗还要打多久,我想回家了。”
“谁不想回去啊?”
不知是谁起了头,思乡之情迅速蔓延开来。
想起生死未卜的丈夫和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沈卉埋头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