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旷假装没有看到贺同光一脸“我不想听”的神情,从储物戒里取出打坐用的蒲团,先拿手帕仔仔细细擦拭了三遍,再铺好狐皮坐垫,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下。他抬眼看见贺同光还站在那里,便好心提议:“这故事不短,你坐着听吧。”
贺同光没那么多讲究,席地而坐。
郁旷见他这样不讲究,一脸不赞同。
屋外的风声,愈发大了。
冬阳的灵脉为天阶下等,一入长清宗便受到广泛关注。他姐姐冬昭的天赋却远不如弟弟,她的灵脉不过是玄阶下等,刚刚达到可以修行的灵脉的底线。
修士的灵脉共分为四阶:天地玄黄;每阶各有三等:上中下。黄阶上等及以上灵脉者才能引气入体踏入大道,黄阶以上的灵脉之中,拥有天阶灵脉者便是人人称羡的天才。
所谓天才,也被详细划分,天阶上等灵脉百年一遇,极为罕见;天阶中等灵脉,一流宗门内或可一见;天阶下等灵脉,一流宗门内,一定可以见到。
拥有天阶下等灵脉的冬阳虽然是天才,但对于长清宗而言,他这样的天才称不上稀缺。
长清宗作为五境内的一流宗门,西境内修行宗门的执牛耳者,通常来说,只招收玄阶上等及以上灵脉的修士入门。但是对待特殊人才自有特殊办法,为了招揽天阶灵脉者,长清宗通常会允许这些天才携带一到两位同伴加入长清宗,被携带者将会与天才一起在讲经堂完成基础阶段的修行。如果这些被携带者能够通过长清宗的宗门考核,那么他们就会转为内门弟子;如若考核失败,他们便作为外门弟子在庶务处领份差事,熬够资历便可做个管事。
冬昭便是因为弟弟冬阳才得以在长清宗讲经堂修行三年,但她天资愚钝,尽管有弟弟给开小灶却还是未能通过宗门考核。最终她在宗门的庶务处领了药园内一个负责莳花弄草的职位。她后来能够成功筑基,完全依靠弟弟攒下的筑基丹,因此她的根基虚浮。
年轻貌美的冬昭吸引了长清宗内纨绔子弟钱睿昊的注意。钱睿昊的母亲是元婴道君,喜好美色的钱睿昊在宗门内欺男霸女,旁人畏惧他的母亲,即便被欺负了也隐忍不发。性格刚烈的冬昭不堪折辱,拼着修为尽毁打伤了纨绔。
钱睿昊的母亲找宗门讨要说法,虽然钱睿昊无礼在先,但他如今身受重伤;再者钱家不止一位元婴道君,在宗门内的势力不容小觑。而冬昭、冬阳姐弟却是无依无靠的孤儿,虽然冬阳天资优秀,但彼时他不过是一位引气期弟子,能否平安撑到元婴尚是未知之数,在长清宗悠久的历史里伤仲永的案例屡见不鲜。
一方是有两位元婴道君坐镇的豪族,另一方则是前途未卜的天才。宗门做出取舍,修为尽毁的冬昭被逐出了太清山。
四处流浪的冬昭来到小竹镇,从前在药园积攒的经验让她种出了品质优良的清心竹,她便在梁家的竹园内安顿下来。梁安前来竹园视察时,两人一见钟情最终成就一段良缘。
讲到这里,郁旷突然闭口不言。
贺同光满腹疑惑,问道:“道友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贺道友相信这个故事吗?”
“我信不信并不重要。”
听闻此言的郁旷轻笑出声,随后讲起了另一个故事。
家师有一个女儿,她自幼调皮捣蛋,上房揭瓦打架斗殴样样精通,成日里在宗门里称王称霸。后来她因意外身死魂魄侥幸逃出,需要一具灵脉属性相合的身体借尸还魂。
嫁给凡人的冬昭却心生悔意,凡人一世不过百年,修士筑基便有两百岁寿命,进阶金丹的修士的寿数可达五百岁,与修士相比凡人犹如蟪蛄。见惯了仙门锦绣繁华、了解到大道长生的魅力,她怎么会甘心留在凡间?
冬昭想要修复根基重新踏入仙途,家师想要让师妹重生,两人一拍即合。
梁安与冬昭成婚后一直未能孕育子嗣的原因出在秦元语身上。秦元语罪孽深重祸及子嗣,她的儿子梁安本是无儿无女的的命格。家师消解了秦元语的一部分业债,使冬昭能怀上孩子,然后通过药物激发出胎儿的灵脉。但这孩子因为秦元语的业债不为天道所容,她被孕育之初便是濒死之相。
人死之时产生的死气之所以很快就消散掉,是因为人的魂魄在人死后迅速离开了尸体。倘使魂魄一直不离开尸体,死气便会一直存在。家师用秘法暂时保住原本的那个孩子的魂魄,使其一直不消散,等到孩子出生后,撤去维系法术,原本的那个孩子可以轮回往生,而师妹可以重生。
事成之后,家师会替冬昭重塑灵脉并帮她筑基。
贺同光思绪万千,郁旷虽然说得如此轻松,但是“消弭业债、激发灵脉、保留魂魄、借尸还魂”,这些手段绝非普通修士能够做到,郁旷口中的师尊应是一位背景雄厚的元婴道君。只是这个孩子自被孕育起便一直被死气包裹,出生后的她应当承受不住生气或者灵气,她以后只能以死气为生,不知郁旷与他师尊如何能保证这个孩子在健康长大?
不过这些问题也轮不到自己操心,贺同光提出了此刻他更关心的另一个问题:“郁道友为何会告诉我真相?”
“因为你不是一个普通的金丹修士。”郁旷似乎有些遗憾,“你若是个普通的金丹修士,打晕了关起来便是。等到孩子平安出生木已成舟后再放你出来,你也无可奈何。但你是长清宗刑罚堂堂主袁瑛疼爱的晚辈,我若是动了你,只怕会被袁道君千里追杀吧。退一步讲,我也未必打得过你啊。”
贺同光瞳孔一震,自己来到此地不过一天的时间,居然被眼前人调查得如此清楚,洗月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