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好几天没吃你做的饭了,今天得好好吃一顿才行。”
风卷残云般,桌上的饭菜被消灭干净,还有两大碗米饭。
久违放纵一餐后,吃饱喝足的郑榕往椅背一靠,问:“睡着的时候有人找我吗?”
“老爷两刻钟前回的家,见少爷还睡着就回去了,没说有事。”心情愉悦的怜珠边收拾桌子边说,做饭的人都喜欢这种场面。
郑榕顺手摸了摸微微胀起的肚子,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沈一石的回礼看了看,随手将它收到一边。
“一会儿给我泡杯茶,稍微浓一点。”他轻声吩咐着,坐在桌前,随手拿了本书,翻开一页,静静出神。
睡足了觉,也吃饱了饭,精神焕发的他终于有时间仔细梳理一番近来的事态变化。
从给父亲指出改稻为桑的危机,到促成胡宗宪与父亲的合作,再到将掌握最危险证据的沈一石也拉上船,能争取的力量已悉数云集。
算上淳安的齐大柱,湖广筹粮的陆成,被赶去台州的谭纶……
大势不可撼动,浙江局面却已大有改观。
至少攒下了一些应对危机的本钱。
现在要考虑的就只剩两件事。
首先当然是搞好淳安试点并推广,留下谁也挑不出毛病的政绩。
接着便是转守为攻,挑动严党与清流围绕扰乱国策的党争,将局面彻底搅乱。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徐阶他们想用浙江百姓当柴烧火,就别怪引火烧身……”
望着窗外低沉的夜幕,郑榕的目光也渐渐深邃起来。
正思索着,怜珠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少爷,有人找您,说是总督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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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徐渭,奉胡部堂之命拜见公子。”
刚进屋,风度翩翩的中年文士就给了郑榕一点小小的“惊吓”。
听闻是才子徐渭,郑榕先是一怔,记忆在历史与虚幻中闪现,笑着拱手道:“原来是徐先生,久闻越中十子大名,今日相会,郑某深感荣幸。”
“哪里哪里,公子年少有为,在下时常听胡部堂提起,心头也是佩服之至。”
十几年颠沛流离,再加上三年幕府的耳濡目染,让徐渭稍稍褪去年轻时的不羁,多了些与胡宗宪相似的圆滑。
但也只是稍稍。
寒暄两句,还不等怜珠送来茶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他便指向桌上的木盒:
“若在下没猜错,这是支好笔,光是笔盒就足有百年,实在令人见猎心喜,不知公子可否让在下开开眼界?”
带着胡宗宪的嘱咐上门,没说正事,先问起私物,这等怪事也只有他能做出来。
历史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郑榕哑然失笑,将木盒递了上去:“请徐先生品评。”
徐渭也不客气,打开就看,赏玩了好一会儿,感慨道:“紫檀起码三百年,还有这正宗的冰底阳绿,莹润剔透,难得啊!这支笔可以留着传代了。”
他恋恋不舍地将其收回盒中,眼里却多出些许惋惜,叹了口气,“唯独这只仙鹤雕得太细,失了点神采,稍稍落了俗套……”
“文长公慧眼如炬。”郑榕恭维道。
徐渭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脑门:“一时兴起竟忘了正事,真是罪过!”
不等郑榕说话,他深施一礼,沉声道,“欣闻公子返浙,部堂大人特请公子到总督府一晤,共商国策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