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在学着邱绿的样子往火炉里放煤炭,用火筷子翻着火炉里的残灰。
邱绿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
从邱绿这角度,只能望到他的侧脸,他苍白的面色好似都?被火光映出了几分?血色,眼里还含着泪,纤长的睫都?成了一簇一簇的。
她愣怔的看着他。
直到明玉川转过视线,一双黑透的瞳仁儿,就像水里盛着的黑曜石。
“以?后这些事情,我不做,你便不许做,”他像是想起什么,邱绿都?能感觉到他泛上来的委屈难过,他浅蹙着眉,问她,“我难道说过你是我的奴随,带你过来,你就要贴身照顾我吗?”
没说过。
邱绿心中暗暗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明玉川也没再说话了,沉默不言间,他低头?又加了几块炭,屋子里已经很暖和了。
他搁下火筷子,坐回方?才的椅子里不说话,邱绿本想回床榻上,想了想,还是走到了他跟前,先点了桌上的灯笼,继而,站在光影里没动?。
“做什么?”
明玉川看都?不看她,音色冷淡非常。
邱绿从兜里拿出两块糖递到他面前。
明玉川才抬头?瞥了她一眼。
“我偷偷留的,麦芽糖,”邱绿递过去,“你不是爱吃甜的吗,你吃。”
明玉川没说话,许久,直到邱绿抬着的手?都?有点酸了,他指尖才过来,拿走了邱绿手?里的两颗糖,直接抛到了桌上。
包着纸衣的麦芽糖被扔出两声轻响,摔了老远。
纸糊的灯笼就放在桌上的缘故,邱绿清晰瞧见麦芽糖碎了的糖块儿摔了些糖碎出去。
“我可不敢吃绿奴给的东西。”
他垂目坐着,指尖一直揉捏着耳垂不说话,墨发落了满身。
邱绿微抿了下唇,气他的任性,她将麦芽糖拿回手?里,正要去睡觉,想了想,还是不解气,回头?正想噎他两句,却见他微蹙着眉心,一直在揉捏耳垂。
邱绿轻眨了下眼,到他跟前。
明玉川又抬手?抵她,“做什么啊?”
语气十分?不好。
与白天几乎判若两人。
“你怎么总揉耳朵啊?”邱绿纳闷,“怎么了?”
“与你何干?”明玉川不让她靠近,“滚远点。”
邱绿也出了火气,却没回头?去睡,而是直接抓住他的手?不放。
明玉川力?气本堪称可怖,却没料到邱绿如此忽然,戴着金环,微肿发红的耳垂被她瞧见了,她刚“哎”一声,明玉川便抬手?将她推了出去。
邱绿被他推得趔趄,身形不稳,险些没摔个?屁股蹲,明玉川忙起身,却见她像个?傻子似的扶住桌角站直了,面上满是担忧,“你这不是发炎了吗?干嘛藏着,快让我看看。”
她又要过来,明玉川的手?捂着左耳,“与你有什么干系,我无事,好得很!我让你滚开,你耳朵也聋了?”
这话骂的。
邱绿紧紧蹙着眉,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却不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难受,她不说话了,闷不吭声的去沐浴,回来,明玉川还坐在他方?才就坐着的椅子里。
他墨发落了满身,衣服也没有换,就坐在那里,守着桌上那盏灯笼望着紧闭的屋门。
外?头?在下雪。
邱绿望见他的侧脸,如外?头?的冬雪一般苍白。
就像没有血肉灵魂的人偶。
邱绿铺好了床,她回过头?,“殿下不睡吗?”
明玉川没说话,邱绿看了他一会儿,才放下床幔,换了衣服躺到里头?的床榻里。
她躺在床上,闻着道观里有明显香火气息的被褥,不知过了多?久,才闻到明玉川身上好闻的味道,他默不作声的躺到她的身边。
邱绿睁开了眼,看到他的背影,他背对她躺着,床榻里有些许明亮,是他将灯笼放到了床下。
他明明那么坏,性情的恶劣,几乎与面容的美?丽同步共存。
擅长骗人,任性又傲慢。
邱绿一点点挪过去,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他。
“唔——”
明玉川惊愣看向她,一双凤眼睁的有些大,却望见邱绿的脸。
她的面庞映在灯笼里光影里,一头?披散的墨发都?像渡了层光晕,套着单薄衣衫的双臂从后抱着他的腰身,见他望过来,她浅浅朝他弯了下眉目。
“殿下,你信不信我?”
“……什么?”
她面上没有笑了,认认真真的在他耳畔道。
“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邱绿紧抱着他,“信我,不会害你,嘲笑你,明玉川,你信我,不要在我的身边还要那么累,还要防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