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迁醒来的时大雪已经停了，他躺在临时拼凑的板凳上，盖着薄薄的被子。他醒来的第一感觉是一种真实感，因为按道理来讲自己晕倒的那一刻自己已经要醒了，但是现在自己竟还在梦里，况且周围的环境自己没有见过，却感到如此的真实，如果这都是自己大脑的成像，那自己的脑可太厉害了。

第二感就是温暖，他缓缓坐起，往旁边看去，一个看起来有十五六岁的女孩在旁边煮豆腐，她有一头浓密的绿发，这绿之深，仿佛就是黑色，背影瘦弱，穿着朴素。

姑娘回头与郑迁四目相对，噗嗤一笑，道：“道友，你醒了。吃碗豆腐吧！”

说罢，姑娘用陶碗盛了豆腐，端到了郑迁的面前，自己则坐在了他的面前。郑迁看了眼，先没有吃，只是道：“为什么要救我？”

姑娘愣了一下，道：“还能为什么呢？乱世之下，你我同是妖怪，不应该相互取暖吗？”

姑娘的语气很温柔，让郑迁想到了自己的妈妈，他低头无语，想到了短时间内发生的事，不禁潸然泪下。

郑迁哭的样子很奇怪，他没有表情，眼泪往下流，仿佛流泪对他而言是一种无意识行为。虽然没有表情难以辨别对方此时的情绪，但是流泪这种信号让姑娘多少知道了什么。

“怎么了？如果难受的话说出来或许就没事了。”

郑迁便把自己过来的经历说了一遍，最后颤颤巍巍地说：“我为了做到假死，对那个差役进行了鞭尸。我现在还能看到，我拿着棍子，一下两下，打在尸体上，骨头碎掉的声音还回荡在我的耳中。我还用手打烂了他的脸，用他的刀来回捅......”

说着说着，他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了碗中，掀起了微小的水滴，最后说了一句：“我太自私了，我是一个罪人......”

姑娘站起来，从身后抱住了郑迁，道：“道友不用如此自责，乱世之中，刑罚无正义之言，在于使用者的意愿。作为妖怪，我们考虑的只是保全自己，每日对着月光吞吐气息，等候换朝之日。”

姑娘的话让郑迁冷静了下来，接着，他赶忙躲开，红着脸，道：“多谢，但是靠的太近了。”

姑娘见他的样子捂着嘴笑了：“看起来你是人与妖产下来的呢，抱一下还脸红。”

郑迁不知道妖和妖之间的互动一般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妖怪之间有一个一个团体，但诸如动物类、植物类、器物类这种大类之间，基本上是不来往的，甚至还经常打架，现在面前这姑娘这么亲近他，估计同是植物类的。

本质上而言灵芝是真菌类，不应纳入植物科，但是专家分析，灵芝妖的体内能分泌吲哚乙酸，一种植物生长素，不同点在于它是灵化的，比一般的更有毒性，更符合植物妖的特点，所以灵芝妖被纳入了植物类妖怪。

郑迁喝了一口豆腐汤，暖暖的感觉穿过了整个身体，和姑娘聊了会天，对方称自己崔千秀，在这里以卖豆腐为生。

“道友的成分很复杂嘛。”崔千秀在郑迁周围闻了下他散发的灵气道，“虽然主成分大多是灵芝妖。”

郑迁能识别到对方的妖气，但不知道是什么变的，对方知道自己是因为灵芝妖灵气的特殊性。

“哎呀现在的灵芝妖可少了，大多数在修炼好前就被人类摘去入药了。”

“是啊，既然你知道了，那也告诉你的原型吧。”

崔千秀伸出左手，动用灵力，一束藤蔓攀爬而上，几个青绿色的豆荚结在了上面：“我的真身是黄豆。”

郑迁看了眼她手上的黄豆，再看看碗里的豆腐，点点头：“你这边看起来做到成本最小化了。”

“今后打算怎么办呢？”

郑迁思考了一下，道：“也干不了什么，我是仙城人，但仙城现在频繁战乱，我在这里也没有个朋友亲戚，以后啊，可能就是四处打游飞，山上找点东西吃也就得了。”郑迁心里说，我倒想看看这场梦要延续多少时间。

“啊？这有点惨吧？”崔千秀想了一下，道，“要不你在这里和我一块住吧。”

“这怎么行，我在这里不是添了一口祸患吗？我虽然向官府投放了一个烟雾弹，但这层迷雾终有消散的时候，到时候不是把你连累了吗？况且这样子什么时候是一站呢？”

听到这句话，千秀乐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妖怪啊，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归隐，待改朝换代后，我们在社会上又能以新的身份生活，到时候我们也能各奔东西啊。再说了，你在这里，可以帮忙啊。我力气小，你可以帮忙上山砍点柴，或是拿到后厨，或是拿出去卖都可以。”

这一串话将郑迁说服了，主要是没有让他在这里白住，至少有办法答谢她。

这时，作坊的门开了，进来一个公子，穿着青色衣衫，蓝绿色的腰带，右手拿着折扇，面部不算玉树临风，看起来倒也清爽，说起话来温文尔雅：“姑娘，我来吃豆腐了。”

郑迁一看，这个点大约是凌晨，这时候来光顾应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吧。

崔千秀看到公子，很是激动，两眼放光：“李公子，你来啦！”

“是啊，崔姑娘，就喜欢你......”这位李公子还没说完，看到了郑迁，见他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上面隐约沾了一点血，一阵疑惑，又有点警戒，便问：“这位是......”

郑迁还没有说话呢，崔千秀抢先说话了：“啊，他是我的表弟郑迁，最近，在仙城被人盯上了，来此投奔我了。”

李公子听了，双手握住了郑迁的手：“哎呀，贤弟啊，不容易啊，如今的仙城已经是遍地盗贼了，那陆贼在那称了山寨王后，那里的百姓生活一直不乐观。小生李效贤，就住在这附近。”

嗯？刚见面就和我称兄道弟的，这是想什么？郑迁这么想着，还是客气了几句：“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也知道姐姐生活也不易，以后也在这附近做点零活，先度过几年再说。”

“零活？你能从仙城到这五菱城，身段就不一般，这样，府里一个录口供的是我的同学，我可以请他为你谋得半职，你看意向如何啊？”

郑迁一听血都凉了，自己刚刚从那边逃过来，若答应了，上堂见了知府，不得破了案吗？便说：“不必，本身我一直在仙城生活，万一被当作贼人充了业绩，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嗯，有道理。也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了。”说罢，李效贤买了碗豆浆，和郑迁聊了会天两人谈的挺投机。

李效贤是一个富家子弟，今年有十七岁，父母叫他在家读书，日后考取功名，但是他不以为然，因为当今的北国已经处于改朝换代的过渡时期，且外国的殖民者猖獗，官场腐败黑暗，考取功名日后可能适得其反。五菱城里的念书人基本上都是奔着做官发财读书的，他们谈论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未来如何捞油水，或是那种居高临下，吃着洋人的点心看着民众受苦的快乐，李效贤和他们谈不拢。

虽然郑迁不是念四书五经之人，但是他学的东西李效贤也没读过，但他知道，这些都是洋人学的东西，在这个年代，懂这个的北国人真的少之又少，这样的人不去辅佐君王，这让他十分痛心。

不一会，天差不多要亮了，李效贤怕家里人发现，就提前走了，郑迁感觉还蛮精神的，便要试着砍柴。后面存着一点柴火，听崔千秀说五菱城的柴火很贵，因为最近有柴的半仙山区域住着一个大蟒精，老是吃人，而且没事干还老欺负其他妖怪。这个地方也就一个江半仙有法术，但人家不会做出行动，动物类妖怪就是挨顿打，植物类妖怪被逮到可能就被打死了，崔千秀还是有些道行的，能活着出去，但是也没少挨打。

郑迁从旁边的小仓库中找到了两个板斧，挑了一个出来，磨利了之后那了个木块打算试试。原本以为自己生疏，容易搞砸，没想到自己以前练的劈砍似乎非常有用，第一次砍柴，却显得非常熟练。这也给他振奋了精神，便道：“那么姑娘，以后我就帮忙上山砍柴吧。”

崔千秀道：“既然你我刚才是以表兄妹称呼的，那么以后平时我们就用这种称谓吧，以免出什么岔子。还有，这个山上很危险，你真的有把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