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山堡,位于阴山山脉东麓大青山深处的一个方圆三千多米的山谷中,山谷中间有一条小河潺潺而过,还有一片广阔的湖面和农田,山谷里面树木繁茂、风景秀美,在山谷东南有一道狭长山道可进入山谷,沿着山道进入山谷后一路向北就是李家山堡所在。
李家山堡西侧是一座种满枣树、苹果树、李子树、板栗、核桃等果树的高坡,站在高坡上可以将大半个山堡尽收眼底,在高坡上有一个身高八尺多的轩昂少年,他看着眼前的山堡不住地哀叹感慨。
李元恭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十余天,他已经深刻明白青山绿水、风景宜人在这个时代实在没有太大的意义,风景好又有何用?既不能吃也不能穿。
现在的农牧生产都是靠天吃饭,自然灾害、疫病、战争…这一切种种都在威胁着人们的生存,草原上婴儿的夭折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哪怕婴儿可以顺利长大,草原牧民的平均寿命也只有四十多岁。
几乎所有人都在温饱线上挣扎,都还在人类五个基本需求层次的生理需求阶段[1],他们没有心情和欲望去欣赏山里的朝阳、落日和山水美景。
李元恭感叹这个时代人们的生存不易,已在哀叹自己的命运。
李元恭站在高坡上仔细观看着这个自己要长久生活的地方,在坡顶他可以看到高坡东侧坚固的李家山堡,在朝阳下李家山堡在坚固青石围墙中耸然而立。
在高坡的西侧是围绕一片湖水开垦的广阔麦田和粟田,那片农田的面积非常广阔,此时正是青色麦浪翻滚的样子,一片葱葱郁郁,看着就让人欣喜。
高坡以南是一条连接山堡大门和出谷山口的宽阔路径,这条大路有多个相对细小的分支连接着高坡、麦田、谷口箭塔、麦田村寨等区域。
在高坡北侧的可以看到一川瀑布挂在山谷北侧七丈多高的山崖上,瀑布下一条蜿蜒的小河从谷底一路向山谷南侧流动,小河在高坡脚下分为东西两条支流,一条主流流向西侧麦田的方向,而另外一条明显是人工开凿的细小分支则流向东侧的山堡。
就在李元恭看着山堡慢慢陷入沉思的时候,三个与李元恭年纪相仿的少年骑马从果树间绕出,他们忽然见到林中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见是李元恭才露出了轻松的样子。
在三人中有一个是同样来自大房,向来与李元恭交好的李石头,他笑着说道:“九哥哥(李元恭在他们这一代是第九个,所以别人也会称呼李元恭为李九郎),你又来这土坡上练武了,赶紧回家去吧!等会儿你姨娘[2]又要出门寻你了!
李元恭笑着看了几眼三个人胯下的骏马:“你们怎么骑马进了果树林子,林子里崎岖不平,小心别把马蹄别伤了。你们骑着马跑进果林里面乱窜,如果让英叔知道了肯定会收拾你们的!”
闻言,李石头纳闷的回头看了一眼:“九哥,以前你可不喜欢打趣人,自从伤愈后你的性格倒是愈发开朗了!哈哈!放心吧,英叔一大早就出谷去了,不然我们几个可不敢往果林里面跑!”
一边说着话李石头就骑着马跑远了,最后的声音渺渺说的什么李元恭都有些听不清楚了,但李元恭还可以隐约听到他们惊喜呼喊着“有成熟的什么果子”,估计三个人是趁着李信英出谷的机会骑马进果树林子里找些早熟的果子打牙祭的。
李元恭摇了摇头一边感叹着少年人的调皮,一边看了一下日头估计已经到了早饭的时间,他将晨间打熬力气和练武的铸铁枪和弓箭取了,随后就施施然从果树中间穿行走下高坡,向山堡的方向走去。
李家山堡的围墙是用山间开采的青石所建,本是青黑的颜色在风雨的洗礼下变得粗粝,并泛着几丝苍白,但丈余高近两米厚的城墙看上去就非常雄伟坚固。
在城门处有四个佩刀持弓的护卫分列城门两侧,他们认真审视着所有进出山堡大门的行人,并不时将看上去比较陌生的人拉出来盘问一番。
山堡大门口的几个护卫对李元恭非常熟悉,这些日子李元恭每天一大早都会背着一张大弓,拿着一柄吓人的大铁枪出山堡练武,虽然门口的护卫常常轮岗换哨,但他们大都已经认识了这个远比常人高壮许多的少年人。
走进山堡大门后就是一个面积广阔的校场,校场上有很多李家男丁在练箭习武,李元恭不时跟相熟的族叔或兄弟招呼,也有族中长辈会关心一下李元恭受伤后恢复的情况,李元恭只得恭敬地向长辈细细说明已经康复的情况。
过了校场后,李元恭一路穿过李家山堡中规划整齐的院落房舍,李家山堡毕竟位于草原中的大山中,深处北方苦寒之地,远离这个时代的繁华之地。
所以,李家山堡中的房舍都是就近利用山谷中的山石、树木、泥土建筑的,既没有江南建筑的精巧典雅,也没有长安建筑的富丽堂皇。
这些房舍的风格粗犷,仅限于坚固、防护和保暖等基本的实用功能而已,哪怕是主脉族人家里的房舍也就更加高大坚固一些,也不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李元恭家的院落和房舍就是山堡中最为宽阔和高大的,李元恭走到院门口恰好碰到要出门的李信仁,他赶紧停下脚步:“阿耶,你要出门!”
李信仁也是一副雄伟高大的身材,他穿着一身玄青色衣袍,披着一件浅灰大氅。出门的时候遇到李元恭只是皱眉瞥了一眼,鼻子里冷淡的哼出了一声“嗯”就急匆匆的从李元恭身侧走过了。
李元恭目送李信仁走向祠堂的方向,无声的咧了咧嘴,在李元恭的记忆中这个父亲很少会关注自己。
李元恭是武川李氏当代族长李信仁的庶子,但少年李元恭并没有获得家主后人的优待,因为已经有了两个嫡子和一个嫡女,李信仁对李元恭并不重视。
而且,院子里负责管家的主母独孤琰对他和母亲赵惠都非常刻薄,家里同父异母的嫡子嫡女们也对他比较敌视,李元恭记忆中的温暖都是来自自己的母亲赵惠。
李元恭的生母赵惠本就是正室夫人独孤琰的侍女,而且赵惠本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一直深受主母独孤琰的欺辱,这也让原先的李元恭养成了懦弱沉闷的性格。
唐代妾室的地位非常低,其地位和价值接近于牛、马等大牲口,妾室所出的庶子、庶女地位也非常低下。
妾室的优越地位完全来自于丈夫的宠爱,但赵惠的妾室身份和李元恭只是李信仁一次酒醉乱性的产物。
而且赵惠本就生的样貌普通,远远无法与样貌出众的独孤琰[3]相比,独孤琰已经育有二子一女,所以李信仁对赵惠和李元恭都非常冷淡。
所以,初来乍到的李元恭最重要的就是要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和这个世界的生活习惯。
他必须学会服从这个家里的主人们,包括李信仁(族长)、独孤琰(正室夫人)、李元毅(嫡长子)、李元沅(嫡长女)、李元峰(嫡次子)。而李元恭只是他们的附属品,就像他的母亲赵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