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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都鉴古

但暗室里实在是太黑了,因为是地下室,密封太好,空气很难流动,所以不敢点火把,仅凭手电筒的光亮,身前的人都模糊不清。

还好,墙壁上开始出现了亮光,一簇接着一簇,原来有油灯,我闻到了一股火油的呛鼻味儿,但也好过一直的霉烂味儿。带路的僧人手里拿着火折子,还在继续点着油灯,显然他们应该不止一次下来过,清楚这里的构造情况。

但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他们虽然对暗室里的东西有所企图,但目的是为了修缮寺院,在没有取得一致意见时,并没有动过任何东西,他们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们可以在佛祖座前起誓。

我想我们才不会在乎他们有没有动过,当油灯一盏盏亮起时,整个暗室虽然仍旧昏暗朦胧,但里面的东西已经能分清了,我的眼睛终于不再那么受罪。

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偌大的暗室显得很空旷,没有桌椅床榻之类的东西,应该在过去没有住过人。地方上的人说,他们已经查过,任何史志资料里都没有记载过西方寺里有暗室,他们也没有找到对此有了解的人,甚至连民间传言都没有,所以这个暗室还是个谜。而暗室里的东西,他们找过一些算是内行的人看过,说是比较复杂,不太好鉴定出处,所以才上报到南京。

如果是大户人家里有这种暗室,就比较好理解,肯定是藏东西的地窖,金银珠宝甚至是粮食都有可能,在战乱年代也可能用来藏身避祸。但史料中并无记载西方寺属于过私人,把自家的东西藏在这显眼的寺庙里,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如果是寺庙里的僧人修的,他们又有什么值得要藏的东西呢?而且如今这里尚存的东西,也看不出来值得费如此周折。

父亲说即使是油灯,里面的空气也会消耗的很快,我们不能呆太长时间,大家赶紧开始工作吧。说话的时候,他已经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放大镜在查看了,那是在一角的地上,本来是个布包袱,在这种光线的照射下,白的有可能泛黄,绿的有可能呈蓝,所以无法准确弄清是什么颜色,我只能确定它上面有些图案。但父亲更关心的是里面的东西,地方上的人说,包袱他们打开过,因为要查看里面有什么;僧人说,他们也打开过,想法也是一样,但他们都保证没有拿走任何东西,就又包了起来。僧人又说,也许他们包的样子,和刚发现时不一样,因为他们也没记得包袱当时是怎样包的。

父亲说这并不是很重要,虽然包袱怎样包也有一定的讲究,比如皇宫的包袱、王侯的包袱和百姓的包袱,在包法上会有不同,但从包袱的材质和图案也能区分,而且里面的东西才更重要。父亲说话的时候,仍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能看清那是些印章之类的东西,还有一些碎银子,看来僧人没有撒谎,那些银子显而易见值一些钱。

父亲迟迟没有再说话,我不想打扰他的专注,又把目光移向一侧,师兄顾唯正,真没看出来,他这个呆气十足的书生,会对一把大刀感兴趣。

大刀倚着另一面墙壁立在地上,得有两尺多长,看着样子就有些可怕,我没有靠过去,看到师兄甚至戴上手套去触碰,我便又移向另一个方向,这种打打杀杀的东西,更是不讨我的喜欢。

我看过去的地方,东西最多,是这暗室里最大的一堆,厚厚的一摞……地方上的人说都是些书,得有几百本,而且有年数了,因为都烂了,不敢碰,一碰就像灰一样散了架。

我走过去,站在这堆书前,因为摞的没有一人高,所以用手电筒照上去,可以看清上面的字,非常容易辨认的字,几乎和现在的字没太多不同,五个字是“扬州十日记”,一本我曾看过的书。但我看的是民国版本,这个显然时间更久,不然不会烂成这样。

我问旁边的人,都是一样的书吗?

他们说也不清楚,不敢动,但最上面的都是一样的,应该是印出来后堆放在这里,因为这书在满清时是违禁的,所以推断肯定是满清时印的,至少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之久。

我还是好奇地伸手去碰了一下,结果果然没等我拿起最上面的那本,它就碎成了灰屑一片片地洒落……虽然弄毁了一本,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露出了下面的那本,果然都是一样的。这样的一堆书,显然是藏在这里的,如果被清廷官府发现,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要弄清这堆禁书是谁印的,又为何会藏在这里,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所以我又转身去察看其它的东西。地面的正中央,一直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原来它并不是普通的地面,当僧人端着一盏油灯,边靠向地面边向我介绍时,我才发现地上竟然有图案,是一些三角形……不,僧人纠正说这是六芒星。

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六芒星是什么。父亲说这不稀奇,他也只是略知一二,现在看还不如僧人知道的多。但六芒星不是佛教的,僧人之所以认识,是因为他算是有道高僧,学识渊博,他说六芒星是印度教的,因印度教和佛教有些渊源,所以他有所了解,但三言两语恐无法解释清楚。

我忙说,那你认为这地上为什么要画六芒星?我可不想听僧人啰唆,我急切地想知道结果。但僧人却说,这六芒星在印度教里,只属于一个非常神秘的宗派,是他们的图腾崇拜,这个宗派在印度都没有多少信徒,也没听说有传入我国,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六芒星图案。

那会不会只是巧合,是有人无意划出的?我又问。但立刻被僧人否决,其实我也能看出来,这六芒星其实就是两个一样的三角形,颠倒后套在一起,形成六个角,中间一个六边形,但六条线粗细长短都一致,而且笔直没有瑕疵,甚至涂上了颜色,我感觉那是红色……显然这是有意而为。更不要说,在六个角的顶点,都有一些污垢,僧人说他们仔细看过,应该是蜡油,这六个顶点上应该都放过蜡烛,蜡烛燃尽后留下了这些蜡油,而且看起来不止燃尽过一根蜡烛。

这太令人惊讶了,是什么人会在这里画一个连在印度都不多见的六芒星,而且在六个角点上蜡烛?我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这会不会是个仪式?

僧人却摇着头说,他也不知道,因为他也不是完全了解这个宗派,但以他所知道的,并没有这样类似的仪式。

线索一下子就断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记载表明这个印度教宗派在我国出现过,那这神秘的标志到底代表着什么呢?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毕竟我是一个历史学系的学生,任何未知的历史都对我充满了诱惑。我不由地向前走着,站到了这个六芒星里,其实它也没有多大,每一条直线只有两公尺多的样子,我走几步就站到了六边形的中央,正当我想装模作样摆个姿势,弄点儿怪像和他们开个玩笑,吓唬一下他们时,我自己却被吓住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暗室里,周围又有这么多人,而且他们都在我四周,离的非常近,最近的人就站在六芒星外,离我只有一公尺多,我竟然会有危险。而且发生危险时,他们都没有机会来救我。

意外只是一瞬之间,连当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更不要说旁观者了。我只觉得心突然一阵抽搐……是生理上的那种抽搐,就像突然一只手插进了我的胸膛,用利爪生生地一下就把我的心给抓走了。我甚至都来不及低头,去看那血淋淋的窟窿,脑袋就“嗡”的一声,我能记住的就是我喊了一声“啊”,然后身体就倒了下去,再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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