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却像顶天立地的擎天柱,给他们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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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暮挽为小男孩治疗完伤口之后,那个瘦弱的妇人便希望能够邀请两位好心的“仙人”去家里坐坐,喝杯粗茶。
萧无衣看向暮挽,听到暮挽说了一句“晚宴还早”后,就客气地答应下来,他也很好奇刚刚妇人口中那让母子俩如此恐惧的“大仙”。
东临城算是处于朝廷与山海阁的共同管理之下,各司其职,各辖其域。
朝廷管山下,仙门管山上。
说是粗茶,但其实也没有几片茶叶,是平时妇人在外做工的时候留下的一些别人不要的劣茶,带回家中留作待客用,自己和儿子都舍不得喝。
妇人性子比较内向,在萧无衣和暮挽落座在一张摇摇晃晃的矮木桌子旁的两张小凳子后,她还羞涩地站着,怕自己的唐突惹两位贵客不高兴。
她颤颤地开口,说道:“屋舍简陋,怠慢了两位,还望见谅。民妇姓沈,名叫沈秀,是东临城外乐清镇人氏,早年跟随丈夫来东临城谋生,如今只剩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方才在外,孩子冲撞了两位贵人,两位非但没有怪罪,还用神药为孩子治疗,贵人在上,受民妇一拜!”说完,自称沈秀的女子就要再次跪地磕头,连带还在慢慢舔食糖葫芦的小男孩也打算跟着母亲一起谢恩。
萧无衣一阵头痛,隔空托起两人的手臂,不让她们下跪,为表亲切,他还称呼妇人一声“沈姐姐”,说道:“不必这样,刚刚孩子受伤,说到底还是他为了避让我们的原因,我们二人才是多有打搅。”
屋子简陋,只有一张低矮的木床,说是木板反倒更加贴切。旁边就是生火做饭的灶台,上面搁置着一些有点腐坏的瓜果蔬菜和两只木碗,其中一只木碗里打了半个鸡蛋,应该是妇人为孩子弄来的晚餐。
现在正是傍晚,夜色逐渐深沉,四人围坐在那张低矮的长方形桌子边,两两对坐,桌上还放着一盏对于这个家来说算是奢侈的油灯,灯油已经所剩无几,萧无衣阻止了沈秀点燃油灯的举动,轻打响指,一个简单的术法便照亮了整个屋子。
四人简单地聊了一会儿,都是萧无衣问,沈秀答,孩子在一旁仔细品味好久都没尝到过的糖葫芦的滋味。
见沈秀不再像最初那般紧张,萧无衣便打算切入主题,问道:“刚才听到沈姐姐提到过‘大仙’,可否仔细说说?”
沈秀有些犹豫,先是望向窗外,再起身开门看了看屋外,确认了隔墙无耳,才走回座位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回仙人,‘大仙’是最近才出现在我们这贫民区周边的几位仙人,听说是从那离东临城不远的山海阁来的弟子。”
“山海阁来的弟子?”萧无衣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神色淡漠的暮挽,转头继续问道,“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们了?”
听了萧无衣的话,妇人瞪大了眼睛,赶紧让萧无衣小点声,“仙人慎言!虽然两位仙人也是天之骄子,但那几位‘大仙’有好些人,力大无穷,招惹不得!他们并没有欺......”
沈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从她口中说出的话表示她们并没有被欺负,但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出,那几个自称是山海阁弟子的人在这里为非作歹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萧无衣的脸上还是那副令人心生好感的笑容,但桌下搁置在腿上的拳头已是紧握,暮挽的神情也是越来越冷。他们并不单纯是因为那些人假借山海阁的名头狐假虎威而生气,更多是为这里受欺负的百姓而感到愤怒。
这贫民区鱼龙混杂,地痞流氓常见到连官府都懒得管的程度,更别说是在一般人眼中举手投足间便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仙家弟子,即使有人想要管一管,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是否承担得起。
妇人眼见这两位待人极好的仙人弟子因为自己的事而愤怒,眼眶早已湿润,但嘴上依旧是劝说着萧无衣和暮挽千万不要为他们出头,生怕让这两个心地善良的少年少女陷入险境。
“我的丈夫以前是城中的卫兵,他还在的时候,我们家虽然谈不上富裕,但还算衣食无忧。几年前有‘仙人’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貌美女子,想要强行抢回去做妾,但人们都知道,那些个‘仙人’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酸臭皮囊,只不过是贪图刺激,带回去玩过一两个晚上,运气好的落得一个被丢弃的下场,运气不好的就要经受非人的遭遇。那个女子的丈夫生性怯懦,不敢违抗‘仙人’的命令,只是紧紧握着女子的手不放开,我的丈夫见那女子不愿,就上前与那些人说上几句,希望‘仙人’能够网开一面,放过这对可怜的夫妻,但却被那些人当场......后来官府为了平息仙人的怒火,想要将我们一家人赶尽杀绝,幸好有位贵人出手将此事摆平,不然我们一家早已在黄泉路相见了。不过也是自那时开始,我们娘俩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
沈秀希望用自家的不幸遭遇来劝说萧无衣两人独善其身,坚持哽咽着说完,声音越来越小。
好像是害怕自己稍微大声一点,就会惊动了那些天上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