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杨惟忠一力夺得山寨,引众将都到大寨议事,杨惟忠道:“此一役劳损颇多,我意当养精蓄锐,修正些时日,再夺山关不迟。”众将士闻言道是,因此当夜无话。次日天明,忽闻山上下来许多太平车子,为首一个男子,穿着华贵,慈眉善目,来到寨前,先施一礼,道:“有礼,在下李玉堂,劳烦通报一声与你家将军知道,在下是来求和的。”寨上小校听得真切,入大帐来报道:“山上下来几十辆太平车子,为首一个自称李玉堂的,要见将军,说是来求和的。”杨惟忠闻言,心生疑虑,问左右道:“你等以为如何?”有牙将道:“这定是贼厮的诡计,不可轻信。”又有裨将道:“此乃大大的好事,我等可将计就计,兵不血刃拿下凤凰山。”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大帐乱作一团。杨惟忠就把虎胆拍案道:“休要聒噪,你等说的,我心思都晓得了,待我亲自去见见这位李玉堂,再论备细。”说了,他便带着几个亲信走出大寨。就见李玉堂和他身后的太平车子。
那边李玉堂见杨惟忠出寨,又深施一礼道:“将军在上,受小子一拜。”杨惟忠只抱拳还礼道:“李头领不必客气。”李玉堂道:“小子是凤凰山一个管钱粮的头领,今日奉我家大王命,特把山寨中部分金银珠宝装满,共三十五辆太平车,赠与将军,以求罢兵。”言毕,递上一封书信。杨惟忠接过信,打开一观,只见信中写道:
“凤凰山寨主徐进顿首再拜杨惟忠将军麾下:鄙山小寨倚仗一时之勇,误触将军虎威。向日大宋雄兵到来,理合就当归附。奈何手下头领要逞能耐,更兼夺朝廷军饷之罪,惹得连日征伐却使劳民伤财,虽百口何辞。原之实非本意。今四寨皆失,我山寨众头领合计,无一人能胜将军分毫,因此有求和之心。今特派厅下头领李玉堂前来议和,如蒙罢战休兵,将原夺军饷尽数纳还,更赍上山寨宝库之半,犒劳三军。此非虚情,免致两伤。谨此奉书,伏乞照察。”
杨惟忠看罢来书,心中早有疑惑,只是面上不发,也不问询,只道:“我等相争,皆为大宋粮饷。既是差人下书讲和,又愿归还军饷,何乐而不为?李头领且到大帐详谈。”随即便请这些太平车入寨,又请李玉堂到大帐。李玉堂也不怕他,便跟到大帐坐定。杨惟忠坐在上首,问道:“你等为何要议和?”李玉堂黯然道:“我山寨皆为平民,被迫落草为寇。今见将军神威,自知难以抗衡,故愿议和,以保一方平安。”杨惟忠又问道:“既是求和,不知你家寨主约定何时把饷银送来?”李玉堂道:“待将军退兵,自然送到城下。”杨惟忠笑道:“不是我不信你等,只是我这里退兵,你又夺回山寨,却不把饷银还来,又该如何?”有牙将附和道:“正是此理,却把我们当三岁孩童么?”李玉堂连忙起身,拱手说道:“将军莫忧,我家大王愿对天发誓,若到时不归还饷银,必遭天谴。”杨惟忠又笑道:“发誓有何用?空口白话谁都会说。”李玉堂道:“我等为表诚意,一把半数家资送到此处,将军不信,可卸下车子看了。”杨惟忠心中暗忖:“若是接受议和,可以避免伤亡,还能拿回饷银,也算是大功一件。”便道:“且看了诚意再说。”言毕,教左右小校卸车,就卸下许多箱子,开箱看了,果然都是黄白之物。杨惟忠大喜道:“好,既然你们有诚意,我可以答应议和。只希望你等遵守诺言,否则后果自负。”李玉堂闻言亦喜道:“多谢将军。劳烦将军卸下回书,小可这便回去禀报大王。”说罢,杨惟忠便写回书。李玉堂回还本寨,将书呈上。此时节徐进、高托天等都不在,只剩九霄元君在上首第四位坐地,吴讳拆开看时,上面写道:
“刘都督麾下主将杨惟忠手书回复凤凰山寨主徐进厅前:国以信而治天下,将以勇而镇外邦。人无礼而何为,财非义而不取。本将深知凤凰山头领大义,亦有护国之心。奈缘尔将行一时之恶,惹数载之冤。汝等要讲和之心,我已悉知,只待我等退军,即把粮饷原封不动送来城下,毋食言而肥。草草具陈,情照不宣。”
吴讳与众人看了,俱各笑颜。吴讳问李玉堂道:“他那里把金银都收了?”李玉堂然是,吴讳笑道:“这厮中我计了。我等这便下山去。”言罢,点起军马下山来。
再说杨惟忠在大寨收拾军务,就把这一箱箱金银宝贝收放入库。等军士都走时,那堆箱子里,一有个在那里乱颤,不一时,看那盖子缝隙里探出一张铁片,就望锁头上锯磨,原来那锁是面团做的,如今寒冬天气,冻得僵硬,不仔细看时一般看不出来。那铁片轻轻松松便锯开那面团的锁头,翻开盖子,一人摸索出来。这人不慌不忙,又来寻两个箱子,都是在左上角上有个记号的,忙把钥匙攥在手里,就把锁头打开,又放出两个人来。三人合计一番道:“再去开箱,且把兄弟们都放出来。”当下分了钥匙,分头来开箱子,只看几个带记号的箱子都开了。往里看时,原来有个夹层,上面一层都是金银珠宝,下面却蜷缩着人。为首三个道:“我这里去粮仓放一把火,你夫妇二人引大队人马去站住器库,务必死守,不叫这些宋军得一把兵器。”三人商议定了,当即引伴当出仓库来。
这三人不是别人,都是凤凰山头领,先说头一个,正是那惯走山岭,寻墓摸金,摆弄机巧的盗墓圣手,无踪鬼魏允。当时魏允就从箱子里掏出许多珍珠宝贝来,一把塞入背后布袋里,也不走正门,摸着房梁寻天窗走了。顺着屋檐摸到粮仓,一路上不曾被发现。魏允正在屋檐上趴着看,那门前两个治粟小吏守把。魏允从背后一个布袋里掏出一把珍珠,把线扯了,先撒一把下去。那两个治粟小吏正被这些儿珍珠砸着头,都抬头来看,却寻不着甚么,又去地上看,见一地珍珠宝贝,两个慌忙来抢,其中一个道:“老天爷却下起珍珠雨来。”话音未落,魏允在檐上看的真着,忙抽一把匕首,刺死这人。另一个小吏见了大惊,正要呼救,魏允眼疾手快,就把匕首投出,正中那小吏咽喉。魏允撇下两具尸体,自顾自来撬锁开门,这些锁虽换了宋军得样式,又怎拦得住魏允?三下五除二便撬开了。看满仓粮草,就从布袋里取火折子吹亮,放了一把火,那伙遇粮草便着,登时就把整个粮草照在火海里,半价天里都红彤彤的。当时早有巡逻的见了,忙喊:“走水!救火!”四下里都来救火。
再说后面夫妻二人,正是那惯会掌勺酿酒,也懂打探声息,机敏过人香囊郑娘子、灵巧过人酒坛子丁晨。那面团做的锁头,便出自郑娘子之手。这夫妻二人,引着二十来个伴当,见那边火光冲天,便知魏允得手,就藏在门后,见一众士卒都去救火,要来占住器库,看看有三五个守门军卒不动,丁晨正要厮杀,郑娘子道:“呆子,莫惹是生非,先到他无人的账里去寻,我等换了宋军衣服,再去不迟。”丁晨认理,当即众人踅过一处帐后,见帐中无人,便来翻寻,果然寻到几件破旧军服。郑娘子拿来闻了闻,道:“都是脏污,真个窝囊。”丁晨道:“休要嫌弃,莫误了大事。”两个说说笑笑换了衣服,手下伴当也都换了。当下又来器库前,丁晨道:“粮仓失火,将军命我等救火要紧,速去。”守军闻言,信以为真,当即要走,正转头时,也不提防,却被伴当一个个抓住。几个伴当要拔刀来砍杀这些,郑娘子制止道:“好不晓事,见血了怎地哄他?”伴当闻言,收了刀,又解腰带,把这几个守军活活勒死。都拖到器库后面藏着。这几个就扮作守军,不必絮繁。
却说杨惟忠听到大帐外面骚乱,赶忙出去查看,却见粮仓方向火光冲天。他心中一惊,忙道:“却中这贼厮的计了,只是不知那里来的火?”当下救火要紧,也无从问起,连忙召集士兵前去救火。正是:真金不怕火炼,真情却是难寻。不知魏允三人如何逃脱,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