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来枪往,如二龙夺宝珠;马来马去,犹双狮争雄鹿。这边好个豹子头,使得枪法如梨花压雪;那边真个猛兽形,用得枪法似暴雨砸莲。林冲枪头不离梁横心窝,梁横枪尖不出林冲胸口。正是一场生死斗,搅得垓心团团尘。两相争斗,好有一比:浑如张飞斗马超,正是罗成战云召。
如此好斗,两边阵里士卒都看得呆了,直惹得四下里叫得好来,孔厚见二人不分胜负,担忧道:“梁老将军年事已高,恐有不测。”这里张金标道:“小将前去助老将军一臂之力。”舞刀批马赶来。宋军阵里索超见敌人前来助阵,挥舞宣花斧,拍马赶上,拦住张金标。二将斗过五合,张金标力怯,正要拨马,却被索超一斧拦腰劈作两半,一命呜呼。孔厚身旁王登榜大怒道:“还我兄弟命来!”舞枪匹马而来。索超正欲再战,身后刘唐道:“兄弟少歇,让俺个功劳。”那刘唐手攥朴刀,健步如飞,这王登榜大笑道:“你一个两条腿,如何斗我六条腿。”话未说完,刘唐早到跟前,只横着朴刀一扫,前两个马腿一齐都断了,摔着那王登榜四仰爬叉,嘴里全是泥。刘唐怒道:“如今你还有几条腿?”不等王登榜搭话,便一刀结果了性命。
庞毅见了,道:“如今梁将军与那厮不分胜负,又失了两将,如何是好?”孔厚道:“将军,暂且收兵作罢,来日方长。”庞毅便教鸣金收兵。那垓心里梁横听见,对林冲道:“你我暂且作罢,来日定要取你首级!”林冲道:“便来试试。”梁横只得退回本阵,林冲也归本阵去了。董平道:“贼军要退,不若掩杀过去?”朱武劝道:“最好,敌军士气已低。”董平、林冲等率大兵掩杀,追了十余里,杀散军马无算。直追到城门下,城上毕应元见了,忙教守军射箭,阻住林冲等人。后打开城门,迎庞毅败军回城,又教守军乱丢滚木礌石掩护。董平、林冲等方停,退十里安营扎寨。
次日,董平先到东平府城下叫阵,贼军守将庞毅、梁横、孔厚等与城墙之上观望,孔厚道:“敌军势大,依我之见,应速往梁山泊、东昌府求援。”毕应元道:“此城已然围困,想要突出重围,不甚容易。”庞毅道:“如此只能有劳毕应元将军,走这一遭了。”毕应元道:“末将愿往。”梁横道:“本将为兄弟开路。”毕应元道:“谢过老将军了。”孔厚道:“此时北门较为薄弱,从此门出去正合适。”众人应允。
只说梁横率五千骑兵从北门出去,正撞见围城的孙立。孙立舞枪批马来战梁横,梁横只是搦战三五回合,望刺斜里去,孙立领兵追杀。那毕应元整理铠甲,挑选一匹快马,怀里揣了书信,从北门飞出。孙立得了蒋敬吩咐,自不管他,只是困住梁横一彪人马,在阵里厮杀。梁横见毕应元走远了,便要回城,却被孙立死死困住,不得脱身,城上刘麒见了,下城来迎,孙立见城里来人,又斗不过梁横,只得退却。因刘麟身上有伤,亦不敢恋战,只救得梁横并五百人马回城。庞毅等人死守城防,以待援兵不题。
却说毕应元一路赶到梁山泊,说东平府被围一事,求大头领应援东平府,陈希真大惊,道:“谁愿前往?”坐下魏辅梁道:“我愿携本部人马前往救应庞毅老将军。”陈希真应允。这魏辅梁率领刘广、刘慧娘、谢德并一万五千兵马前往驰援东平府。
却说林冲与董平分兵,望见路上一侧有个山头,另一侧一派溪水。蒋敬道:“此地正好设伏。”便教马军藏于山后,步军藏于溪边,早早埋伏于路上。等到午时前后,不见敌人援兵到来,林冲便道:“若不是此计谋被人识破了?”蒋敬道:“将军耐心捎待,敌军必来救应。”二人正说间,见一彪军马飞驰而来,蒋敬道:“勿动,此乃先头部队,等他大军到了,再击之。”众人放过敌军,又等了半刻,大军开来。林冲只发声喊,四下里窜出无数军马,把敌方大军包围起来。贼军尚不省的,登时乱作一团。刘慧娘刚要稳住阵脚,却不见了刘广,原来刘广见势头不好,竟率军先往北而逃了。魏辅梁高叫道:“不要乱,不要乱!”便与刘慧娘共同指挥大军,以求稳住阵脚。林冲见他是个头目打扮,持枪快马来战。魏辅梁仓惶持剑应战,二人斗不过三合,魏辅梁拨马便走,林冲也不追,只是回过头来赶杀贼兵。这一团兵将,丢了主帅,更是乱了,刘慧娘连连叫苦不迭,只得苦苦支撑。
魏辅梁正走之间,刺斜里突出一人来,那人正是杨志,杨志高叫道:“贼将休走!”魏辅梁先是一惊,仓惶应战。斗不过三合,手里剑砰的一声被杨志一刀劈断,杨志大喝一声,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搂,便把魏辅梁搂在腋下,生擒活捉了。刘慧娘天生眼尖,远远望见主将被擒,刘广亦不知去向,哪里肯再战,仓惶夺路而去。谢德本在其后,见大势已去,正要逃命,不曾提防身后,被李忠、周通赶上,乱枪刺死。贼军大半兵马被杀,五千余人被俘,只有刘慧娘、刘广并三千人逃得性命回去。林冲管教众人整理战场,又教张清、龚旺、丁得孙去寻前面放走的贼军。三人赶去,原来先锋部队早被宣赞、郝思文杀散。五人说了自己备细,复来林冲处听令不提。
再说这东平府守将于城楼上急待援军,望见西南方向有一彪军马杀来,庞毅见是本军旗帜盔甲,大笑道:“援军来也!”孔厚望去,亦道:“我部人马齐出,正好与援军前后夹击,定能反败为胜。”庞毅道:“好,反败为胜!”便下令全军于南门出击。城外朱武在阵前见南门大开,笑道:“中我计也。”
原来这贼军的援兵不是别人,正是林冲一彪人马。他们受了朱武的计,换上敌人铠甲,打起敌人旗帜,哄骗敌人以是援兵到了,诱敌出城,好赚开城门。正是:敌人开门之时,妙计成功之日。董平等话不多说直教诸位将军一齐上阵,夺了城池。乱军之中,庞毅看这败迹已显,哀叹道:“如此失了城池,唯我大罪矣。”一旁梁横道:“将军且撤回梁山泊,日后再图大业。”孔厚亦道:“如今我等穿城而过,往北遁走,或尚有一线生机。”庞毅道:“只好如此。”便率领剩余兵马,从南门而入,穿城而过,从北门而出。孔厚存疑道:“怎不见刘麟?”小校报道:“刘将军早不知去向了。”众人不再搭话。
却说北门正是黄信攻城,见了来人穿着,知是主将,便驱兵向前,高叫道:“此时不下马受伏,更待何时?”梁横听了大怒道:“五虎大将皆不是我对手,你也敢拦我去路?”舞枪驱马上前来战黄信,二人斗了三五个回合。黄信不敢再战,望孔厚而去,庞毅驱马赶来拦住。二人又斗了三四合,庞毅不肯恋战,卖个破绽,三人往北而逃。黄信兼攻城之责,不敢深追,只好放这三人去了。
只说林冲、董平入城后,发布告示以安民心。收获盔甲、战马颇多。结算战后兵马,尚有五万余人。贼军俘虏八千余人,林冲等分调布防不提。
再说庞毅、梁横、孔厚三人携五七百残兵败将望梁山泊逃去,路上却遇见刘广并一千兵马,梁横道:“刘将军如何在此?”刘广就把前番遇伏之事备细说了,庞毅道:“确是如此。”又把失了东平府一事说了。几人感叹之间,又见一彪人马而来,孔厚大惊失色,道:“敌军追来了!”一旁刘广正要拨马,梁横道:“甚么眼神,那分明是我军旗帜。”孔厚道:“刚才他们也是假扮我等旗帜的。”刘广定睛看时,那彪人马渐近,刘广道:“那是我家女儿的旗帜,来人不假。”孔厚这才放下心来。刘慧娘见几人在此,驱马赶来道:“父亲倒在这里好歇,女儿正受伏击哩。”刘广默不作声,一旁庞毅道:“事到如今,罪责无用,且回梁山泊再议。”众人默然,合兵望梁山泊去,行至半路,又见一彪人马,约三五百人。孔厚又惊道:“此是何人?”刘慧娘道:“不是刘麟是谁?”待刘麟近了,庞毅问了备细,刘麟道:“我本有伤,恐临阵连累诸位哥哥,在后压阵,不曾想我军溃败,不好管理,至此随军乱走冲突,方得出来与诸位哥哥一见。”说罢含泪,众人乃顺,齐望梁山泊去了。
庞毅等人自回梁山后,便把战事备细尽说,毫无保留,陈希真等大怒,祝永清道:“如此痛失一臂,只剩东昌府可守,需派大将镇守,方能无忧。”陈希真道:“哪位堪当重任?”大堂中一人起身行礼道:“小弟愿望!”陈希真看时,大喜道:“若是你去,东昌府定无忧了。”若有此人出马,陈希真亦是欢喜。有道是:东昌增援兵,林董再建功。若要知此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