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是提防对方回渭县之后,做假账目赖掉这笔分红的钱了。
“那是自然。”符裕略往后靠了靠,托起茶船子,轻轻吹散了些热气儿,神色也带上些自得,通身的气度愈发带派,“莫要说渭县之中,便是放眼大宣,我柴家也堪称经年老号,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徐海榴没听说过北方还有个做买卖的柴家。
但这不妨碍她配合着演下去,学着那模样拧动腰肢,又款款地坐回到椅子上:“如此,便教酒家取文房四宝来……”
还没等她说完,一只粗粝黑手便砸上了八仙桌面。
哐当巨响,生生把这“牙人”惊得一跳。
那渭县客商倒还稳坐原地,只是随从于他的护卫已经从身侧拎起了朴刀。
“我,两倍的价钱。”来者正是五六桌开外的一个兴城大汉,虽说上身也朝外穿着只到大腿的短褙子,却是用织锦所裁,对鸟连珠的花样铺在暗红底色间,贵气非常,瞧着像兴城探子中的首领,“你,卖给我,不要卖给他。”
野禽来啄饵了。
符裕将茶船子搁回到桌面,抬眼去看那来者,语气间颇为不满,措辞倒还是委婉得体的:“柴某这买卖将要谈成,足下却要以高价截取,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那首领瞥他一眼,见这客商生得白净纤长,一副标准的细弱文人式样,顿时轻蔑地大笑起来:“我等并非中原羔羊,区区中原规矩,为何要守。”
抢生意,其实也还算常见,只是大宣商人做起来,很少会这般明目张胆。
但这首领骂大宣人是羊,那可就相当挑衅了。
护卫当即攥紧了刀柄,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朴刀上缠着的布条随他动作一圈圈滑落,雪白的镔铁,锋利的刀刃,随时可以喋血一战。
眼见得两伙人剑拔弩张,酒家的店主、伙计便只敢躲在楼梯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瞧。
劝架?那自是不敢的,刀剑无眼,万一那些莽汉脾性上来,无论挨着还是擦着,即便事后开封府来抓了他们,甚至能索要到求医问药的赔款,那也得不偿失。
报官?那更不成了。
那几个莽汉老家不是中原面孔,老家多半在兴城,抬抬脚也就走了,店里却还要坐地开张做营生的。兴城人在这神京城中可是出了名的跋扈好斗,一旦惊动官府公人,万一他几个气不过,趁凌晨时来把店面给砸了,或是套店里人的麻袋,可真就亏大发了。
店主便只能一边亲自盯着,心里默默祝祷可千万别真个闹出人命来,一边遣了伙计到店门口守着,别再放新的食客进门。
——几日前,二人正是摸清了街边酒家这一心思,才放心大胆将这套捕雀笼子安置于马行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