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追兵已经堵在了巷口。
眼观得二人再无处可逃,那厮手持着武器,谨慎地放缓了步伐,慢慢逼近。
明明只是一堵高墙,内外却隔开作两种天地——高墙内,不知谁家秦楼楚馆待客于此,靡靡歌楼上挂满了各色花灯,华彩四溢,映得方圆十数丈亮如薄暮;高墙外,不知哪路草寇乡匪行凶在即,面孔被歌楼中施舍出的灯影照得清清楚楚。
尽管半张脸蒙着黑色面巾,但他鼻尖如锥、眼窝深深,一看便知道绝非中原人士,两只狼目绿莹莹地杀意外露,连手中武器也微微反着寒光,浑身更是裹满了阴沉沉的凶狠煞气!
直到此时,那白刃才终于显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竟不是劈柴割草的农具,而是一把由镔铁精心锻造、刃带弯弧的夏人刀!
出于活物畏惧锋利器物的本能,也因为一系列线索陡然串联起来、直指某位不可言说的勋贵,符裕知道,自己的瞳仁正在急剧缩小,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但他其实并不慌张。
结识徐海榴尚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符裕已经开始盲目相信,这位八作司孔目精明似狐,依照她对这片街巷的熟悉程度来看,不可能不知道此路不通,必定还藏着其它脱身的法子。
似乎只要徐海榴在,就没有逃不掉的时候。
一步,两步,夏人刀高高地扬了起来,寒刃遥指符裕颈侧。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刺啦——”一声,某样物事爆着火花被扔向追兵,划出来一条耀眼的抛物线!
是徐海榴点燃了油纸筒上的引索。
霎时间,一星炽热喷着焰光骤然闪过,竟比那歌楼上高悬着的彩灯还要夺目!紧接着,便是两声巨响炸开在了巷子里,砂石崩落,硫灰扬尘,空气中充满了硫磺燃烧后刺鼻的白烟!
哐当,宝刀落地,追兵登时捂住了自己的双眼,哀嚎连连!
两行红色的液体从他指缝间流出,濡湿了蒙面的黑巾,却因为硫磺烟雾的气息太过霸道,血腥味儿被彻底掩盖了下来。
闹出这么大个阵仗,符裕却半点都没被波及到。
早在冲追兵甩出爆竹后的那一刹那,徐海榴立即飞身一扑,径直将他给摁到了巷子边上的秸秆堆儿里,仅仅有那么几粒石子儿随爆炸飞溅到他背上,但隔着几层厚厚的冬衣,应该也不甚疼痛。
她自己腰袱里掏出来的,自己点燃的引索,她当然清楚那玩意儿炸起来有多够劲儿。
一旦用了,便意味着,必定会跟对方结下解不开的梁子,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