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上的那个大破洞后,某道黑影一晃而过。
“走!”
徐海榴无暇解释,只来得及低喝一声,拽起符裕便夺门而逃!
怪不得价码开那么高,这哪儿是查偷卖物料啊,分明便是脑袋瓜子拴在裤腰带上的玩命买卖!一吊大钱就想买老娘月入千文以后还要日赚斗金的命,做梦呢?
她在心底痛骂符裕,倒还记得连拉带扯地把他拽过墙头。
只一听铁片没入土墙的声响,符裕便知道那精薄暗器如何锋利、掷出者的腕力又如何强劲,即便徐孔目不说,他也明白,若非她方才那一扯,自己怕是已经被捅了个对穿。
他同样清楚,命比斯文更要紧,全不顾一身干净衣衫滚上满袖子的土,撒开脚力拼了命的跟着跑,一只手被徐海榴抓住,另一只手摁定头上的巾子,跑得居然还挺快,竟没拖她什么后腿。
那黑影自然不愿两人就这么逃走,也跟着翻出院外,拎着一柄像是柴刀的凶器追将上来,紧紧撵在俩人后头,哪怕被徐海榴随手抄起来的柳条筐、葫芦瓢、甚至是石炭块儿砸到头,也仍旧不肯放弃。
三人在这一片胡拼乱凑的大迷宫里撵得鸡飞狗叫,有几户人家亮了灯,却并没有谁真的打开房门瞅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此情此景,徐海榴突然便想通了,为何开封府定案定得如此顺利,或许张戊死的那天,住在这里的人都听到了动静,但勘察之时,没人敢说,没人肯说。
所谓公理道义,当然不如自家老小的性命重要,这是比桃色恶趣更高一级的障眼法。
……呸,真可怜。
徐海榴不知道她啐的到底是既冤枉也活该的张戊程氏,是此处见死不救的住户,是一竿子捅破了窗户纸的符裕,抑或是同样被框在这障眼法里、只知道看破不说破的她自己。
绕过一口露天砌在屋外的大灶台时,她一脚踢倒了码在旁边的几摞木盆木桶。只见几十个圆溜溜的物事骨碌碌滚向追兵,饶是那厮武艺高强,也在黑灯瞎火中被绊得接连趔趄了几下,权且阻碍出片刻生机。
趁这工夫,二人总算与其拉开距离,得以狠狠地喘了两口气。
娘的,既然做都做得了,干脆便一不做二不休!
暂时想通了的徐海榴把火折子叼在嘴里,从腰袱里掏出个圆筒一样的玩意儿来,拉紧了符裕,故意拐进某条长而曲折的死巷。
而符裕已经被绕得晕头转向,浑不知徐海榴此刻已经无情地把他当做了鱼饵;他深深怀疑,但凡徐孔目一撒手,自己多半便要丢在这儿走不出去了……她是随自己走来之时记的路,还是早就对这一片街坊了如指掌?
狼狈到如此地步,他生平还是头一遭,但他难得没去管撕破了的衣角和差点跑丢的鞋子,满心都是对徐海榴的好奇。
符裕心底默默回忆起大致方向,估摸着差不多也快到城隍祠了,届时往人群里一混,饶是那厮再怎么想灭口,为避免神京城中戒严,料他们也不敢当街行凶。之后,他便可以好好向徐孔目讨教一番,她平日里除了八作司的公务外,背地里到底忙的是什么营生。
然而,待他随着徐海榴在巷子里拐了个弯后,却不得不立刻刹住了脚步。
一面砖墙高高地横在巷子尽头,符裕目测了一下,墙高起码有一丈二,徐孔目或许可以,可他绝对翻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