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榴猜不透,符裕为什么要带她来外城城墙附近。
她记得,会在这一带居住的人家,不是运河上讨饭吃的趸夫,就是靠卖力气养家的劳工,很难和琉璃瓶里的物事扯上关系。
即便有西边北边的细作潜入神京城,会藏身到此处的可能也极低。
只因此处坊内的外来人极少,有也是谁家乡间的亲戚来此投靠,住户都互相熟识,生面孔便会格外扎眼;再加上道路复杂混乱,到处都是死巷、斜巷和弧巷,连领路的符详断也走错了好几次才找对地方,即便是其他坊子里居住的本地人,乍一进到这座大迷宫里,只怕转上半个时辰也转不出来。
不过,这院门上的确贴着开封府的封条,看印泥的颜色还很新,怕是最近才查封的。
借着火折子的亮观察过一番,徐海榴刚打算向符裕打听一二,却发现后者正撩起衣袍下摆、踩着石头往矮墙上攀。
她感到十分迷惑:“您这是要……翻墙?”
啊?
不是吧,堂堂大理丞,就算是兼的,进个民宅,还得靠翻墙?
“嗯。”符裕严肃地点了点头,“孔目也放轻声些,莫要惊扰到更夫……此番乃私下勘察,虽然也经由了官长许可,但被人发现会有些麻烦。不过,徐孔目无需担心,承诺的报酬,符某不会拖欠。”
“……”
徐海榴竟无言以对。
行吧。
看在钱的份儿上,也是不想被检举,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只得把火折子收起来,单手一撑,轻巧且无声地落到了院子里。
诶?详断官呢?
她四下张望,只见符裕仍挂在矮墙上,两手紧紧扒着墙顶的土坷垃,一寸一寸从墙头蹭了下来,斯文里透着一股子不便明言的怂劲……啊不,谨慎。
上等人,不愧是上等人。
徐海榴在心底由衷地暗赞两声,憋着笑转过身去,装作一副认真打量茅屋的样子。
这么一看,还真教她看出些由头来。
茅屋的墙是夯土的,摸起来坑坑洼洼有年头了;顶棚近几年或许有翻修过,椽子还有股没彻底散开的漆味儿。
修缮房屋没问题,可这地界儿里的住户做一天工吃一天饭,怎么有闲钱给木质构件上大漆?大漆是好,防虫蛀防烂朽,可它的的确确也是样贵货,在这神京城里身价就更高了,起码得是住瓦房的人家才使用得起。
另一厢,符裕回到地面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拍净掌心蹭到的土、掸开衣摆袴角沾上的灰:“孔目既然在八作司当差,可知道一个叫张戊的人?”
“啊,知道知道,此人原本是八作司的工匠。”
听符裕一问,徐海榴便知晓这奇奇怪怪的茅屋是谁家了,也跟着想起那名右足微跛的匠人来:“前些日子张戊身亡,其匠籍销改,正是小人经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