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海榴越发小心,并没有接过钱串,只带着歉意赔笑道:“瞧阁下这话说的,若小人当真知道,为何放着好大一笔钱财不要,这岂不是——”
“鄙姓符,符裕,兼大理丞。”
徐海榴捏起筷子的手当即一抖,虽不至于把两根竹条跌到桌子上去,可“兼大理丞”这四个字一出来,她那后半句话,再怎么想说,也只能生生地被她噎回到了肚子里去了。
符裕打断她的狡辩,仍保持着手指抵在铜钱上的姿势,讲话倒还是慢条斯理的:“徐孔目在答复我之前,双眼不自觉地向左下方瞥了一下,此乃心虚之状……这钱,孔目是收,还是不收?”
徐海榴看了看符裕,又看了看钱,按捺下拔腿便逃的冲动。
首先,虽说吏员吃外快是一贯被严令禁止的,但相应的清查、惩处都不在大理寺的职权之内。
其次,如果这位详断官真的要检举她,便不会在她耍滑头后仍然愿意支付报酬了。
所以说,商量还是能商量的,便端看如何商量?
徐海榴没碰那吊钱,放下筷子,拿过一把提梁壶,翻开俩斗笠茶碗,拿纸花擦拭得净了,先殷勤地给符详断倒上一碗,又给自己倒上一碗。
抿两口冷熟水压一压惊,她小心赔着笑,慎之又慎地试图斡旋道:“若非要讲一句实话,知道的确是知道,可详断官得先与小人言明,您为何要打听这物什的来历。”
符裕打量一眼茶碗。
便宜粗陶,器型歪歪扭扭,边缘还缺了个碴子。
虽说他全然没有用它来喝水的打算,倒也并未推拒回去:“我不言明,孔目便不肯告诉我?”
“这可不是在跟您拿乔。”徐海榴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按理说呢,小人也不该知道它是何物,您要是肯听一句劝,最好是从何处得来的,便悄默声儿地送回到何处去,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总比日后出了事儿强。”
符裕并不强求,只点了点头,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你我借一步说话?”
徐海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不是吧,她明示暗示地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真就一言不合便要把她给逮起来?
她就说这帮子官老爷,明面儿上再怎么光风霁月,那心肠都是冷的黑的!
符裕见她神色大变,一双杏眼都睁圆了,这才意识到,自己上一句话歧义不小,听着就好似在威胁人家一般。
他担心真把人给吓跑了,又寻不到别的得力帮手,只好强压下满腹尴尬,解释了一句:“孔目拿上钱,与我去找到这琉璃瓶的地方,再细说也不迟。”
三刻后。
央一辆运货的太平车把他们捎到马行街去,又在五丈河边坐上了舢板;自小横桥上岸,再摸索着于胡搭乱建的茅屋土墙间穿行老半天,足足绕过半个神京城,徐海榴人都快走懵了,符裕可算是在一处小院落前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