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这是条有淹死鬼索命的鬼河,河畔居住的大多是无处可去的乞丐、破落户,命贱如草芥一般。
每年都有被鱼虾啃食到面目全非的乞儿、醉汉的尸体从河里漂出来。
平常宁魁宁可去更远处的鲲泽湖捕鱼,也从不在家门口的幽影河下网。
鱼谷县的百姓,也绝不吃里面打捞上来的鱼,据说肉里都透着一股子死人味。
对幽影河的恐惧印象深深扎根在附近居民的心里,这么多人被吸引聚集,却愣是没一个人敢受命下河。
唯有李大郎双眼透出彻骨的贪婪与狠辣。
淹死鬼索命?他手里的人命又何曾少了!怎么从来没见有谁索命!
他冷笑着站出来大声喊道:“五百两!王员外,你若肯出五百两,俺们兄弟就替你下河走一遭!”
“莫说俺们兄弟趁火打劫,这可是俺们兄弟五条命的买命钱!”
好大的胃口!
宁魁的心脏都漏掉一拍,这是要把王员外敲骨吸髓,彻底榨干!
然而,被逼到绝路的王员外闻言,苍老且绝望的眼中瞬间放出光芒来:“好!只要好汉能捞出小女尸身,五百两就五百两!”
李大郎等泼皮见状哈哈大笑,仿佛已经看到大笔银子落入口袋之后肆意挥霍的快活生活,身体莫名燥热起来,什么担忧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既然王员外如此爽利,俺们兄弟也非说话不算话之辈,这便下河!”
五名泼皮立刻排成一排站在河边,挨个褪下衣物,展露出浑身肥肉,以及爬满上半身的狞恶鬼面刺青。
天宋朝人人以簪花刺青为美,并非专属地痞流氓的恶习。
就连宁魁后背,也有一块从五岁大病后慢慢显现的胎记,其形状酷似掐诀盘坐的神灵,惟妙惟肖,倒是省了一笔追赶潮流的花销。
他也曾以为这是什么金手指,可惜十二年来除了越来越灵动之外,丝毫没有展露特殊之处。
“愁面鬼——李大郎,四眼狻猊——王二虎,白面阴狐——祝小五。。。”
宁魁在暗中紧了紧手中尖刀,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小娘既然已被这伙豺狼列为目标,双方便注定无法善了。
“下到河里,就让我来索你们的命!”
杀心已定,宁魁转身朝着幽影河下游悄悄摸去。
幽影河宽五丈,深三丈,东西贯穿整座鱼谷县,是划分繁荣与贫穷、安定与暴乱的一道分界河。
南城富裕奢靡,北城凋敝混乱,就是沿河两岸暗窑的娼妓,河南边的也要比河北边的收费贵些。
堤岸旁多栽种垂柳,盛夏季节柳叶鹅黄,映照得整条河面呈黄浊之色。
“噗通!”、“噗通!”
众泼皮相继入水,一个猛子扎出五六丈远,引起围观百姓纷纷叫好。
“好汉!好水性!”
“王员外可安心矣,这帮好汉定能帮你找到小姐尸身!”
气氛一时沸腾,连压抑到极点的闷热空气都好似欢快了几分。
可闷热的雷雨似乎已经积蓄到极点,又或者老天爷不愿再看人间这可笑荒唐的闹剧。
“咔嚓!!!”
天空中先是白芒闪过,紧接着疾风呼啸,四方乌云汇聚,狂风吹得岸边柳树枝条如鬼魅般乱舞。
有些口不择言的围观者不小心被柳枝抽中嘴巴,登时惨叫连连,留下红肿伤痕。
“轰隆隆!!!”
神灵咆哮般的炸雷之音在越积越厚的乌云之中沸腾。
划破云幕的幽蓝闪电发出惨白光芒,照得众人脸色苍白如鬼。
“乖乖,莫非真惹到脏东西了?”
“走吧,别被河里的东西给惦记上!”
惶恐的气氛逐渐弥漫,骤变的天气令人萌生退意。
人群作猢狲状轰然散去,瓢泼大雨也随之“哗”地从天穹倾落。
“大郎!这天气忒不吉利,咱们要不回岸上吧?”
“是啊大郎,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雷雨天不捞尸啊!”
“呸!”,李大郎钻出河面,吐出口中又酸又涩的河水,接着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喝骂道:“没卵子的怂蛋!咱们五个大活人怕个鸟?
想缩卵的赶紧滚,但走了的,一文钱也别想拿!”
其余四个泼皮顿时闭嘴,没人舍得整整五百两的巨款。
相比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地面,河底则要寂静许多。
黄绿色的河水浑浊模糊,悬浮着大量断裂的水藻根茎,密密麻麻的蚊蝇幼虫疯狂扭动身躯游曳,令人心底直犯恶心。
祝小五落在泼皮们的最后方,伸手拨动随着水流起伏的茂密水草。
他仔细搜遍水草群,忍不住连连暗骂:“直娘贼,外面热得人冒油,水里怎这般阴冷!”
河底水温冰冷,加上长时间闭气,他已经感觉到有些乏力了。
“罢了,先换口气!”
就在他准备上浮之时,猛然发现身后浑浊的河水中,一团幽暗黑影贴着河底快速逼近,其速度之快,堪比鲲泽湖里肆虐的猪婆龙!
“唔!咕噜噜!咕噜噜!”
祝小五身体过电般一抖,吓得亡魂大冒,潜意识便要高声疾呼,结果反被呛进一大口河水,咳出连串气泡。
强忍住鼻腔与肺腑针刺般的剧痛,他立刻转身划动四肢,全速朝水面上浮。
不管来的是什么鬼东西,总要他缓过一口气才能应对!
然而,眼看着雨珠打在河面的涟漪已隐约可见,风雷怒吼之音也透过水面传入耳中,一线生机已在触手可及之处。
他的脚踝却被一只冰凉有力的大手狠狠握住!
“卧槽,真他娘有淹死鬼?!”
下一秒,沛然大力猛地从水下传来!
“咕噜噜!咕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