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院子很荒芜,像是十多年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她推开紧闭多年的大门,一股陈年腐木的味道钻入鼻中。她径直走了进去。她在从前的那间屋子里翻找着关于他的痕迹,可是这里很干净,整间屋子除了颇具年代感的家具,什么都没有。
出来的时候,她看见了吴胜,没有多想她就冲了过去拉住他:“吴胜,你认识李知节吗?”
吴胜听见她叫他的名字顿时警惕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关宛白现在没心思和他纠结这事儿,只是拽着他的手臂更紧了,再次问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忍不住颤抖:“你认识吗?认识李知节吗?”
他眉头一皱,事后甩了甩头,扒开了她:“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记错名字了,这里没有叫李知节的人。”
吴胜好心提醒了一句就走了。
留下关宛白独自愣在原地,冷风忽然刮得大起来,穿透了她的心脏,四肢有些麻木,她像个没有家的孩子。
她怎么会记错呢?那是她的李知节,是给她做了一辈子饭的李知节,是会给他种玫瑰,求平安符的李知节,是一辈子只爱她的李知节。
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没有李知节呢?
后来她又回了高中,往届的学生墙上她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又一遍,但是依旧没有李知节的名字,贴吧里面也没有提到他这个人。
是不是像她消失的那些年一样,关于李知节的记忆完全被抹除了?
傍晚时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他们初见的那条巷子。
她想在那个箱子里,再救一次他。
她从六点地等到了八点,从八点等到了十点,这里很黑,没有光,这里很静,没有其他人。
最终她没有等到李知节。
她拖着一身的疲惫,只能在梦里见见李知节。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可以走那么远的路。
她没有再执着于找李知节。但是她从网上了解到了她自己的故事。
二十一岁那年,她因为嫉妒温眠,给她下药陷害,又是当众辱骂,再加上行事不择手段,被陆长尽扔进了精神病院。
在精神病院的两年时间里,她开始变得胡言乱语,见人就打骂,陆长尽说让她自生自灭。后来她受不了,开始自残,然而没有死成,昏迷了两年。
也就是到先才,她醒过来了,也变成正常人了。
这段经历和她记忆里的经历都大差不差,只是温眠变得更好了。
秋天的尾巴里,关宛白去找了陆长尽,让他给她买了顶好的画架和画笔。
或许是念着这么多年,陆长尽同意了。
她没有回关家,反而是带着画架和笔再一次进了精神病院。
那里有一处院子,和李知节一起住的那个家的院子很像。
她忽然明白了一切,在这里,她没有系统,也不存在抹除记忆的事情。
所以李知节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她经历的那一切,才是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贯穿了一生的梦。
梦里,他们像小说里的男女主一样,经历了万重坎坷,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离别,最后才得到了圆满。
大概是她太缺爱了,所以渴望有人热烈而真诚地爱着她。
她为自己,臆想了一个人。一个叫李知节的人。
明明他的面容还历历在目,明明他的声音还会出现在她脑海里,明明他的爱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可惜,都是假的。
她的人生像小说里的配角,凄惨而又不被爱的一生。所以她臆想了系统,臆想了一个摆脱了束缚的自己,她成为了她自己的主角,也有人会不断冲破藩篱,拼尽一切地来爱她。
然而梦就是梦,永远都是假的。
梦醒了,什么都没了。
她还是那个被世人厌弃,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的关宛白。
陆长尽在北城是无法撼动的存在,温眠跨越了阶级,他们郎才女貌。关弛没有从那场火里活下来,关家公司也成功落入了关望云他们手里,甚至连童家,都混的风生水起。
没人会在乎一个她经历了什么,那才是故事里圆满的大结局。
画笔掉在地上,关宛白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秋天里,她再一次死去了。
画架上,是李知节拉着她拍红底照的那张照片。
明明不是心甘情愿的,但是她牢牢记了很多年。
在梦里,她应该从那时候就爱他了,或许,会更早……
秋风席卷树叶,掀起了那张画,它随着风不断飘飞,离开了精神病院。
大概是在追寻属于它的自由。
……
关宛白头七那天,有人姗姗来迟,在她墓前放了一支顶好的玫瑰。
那张早已飘飞的画纸,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碑前。
那个男人一身黑衣,还是那副阔落不羁的模样,走了一段路远远回头看向墓碑,一张看起来不太招人喜欢的脸和墓碑上的女人对上,那人赫然就是——李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