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飏拿着物证鉴定中心的报告来到了秦何的办公室。
“苏宅发现的领养证明就是苏晟的。那个日记本和照片也没问题,日记本里面记录了赵晓晓在福利院被院长虐待和侵犯的经历。”贺飏从资料中抽出一份在桌面上打开,“赵晓晓,两岁时走丢,被城西福利院收养,十岁时被亲生父母认养回家,现已十九岁,就读于市第一中学高三七班。”
秦何点点头,发现陈念好像根本没在听,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陈念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眼睛没有离开电脑上的录像。她正在看福利院附近的监控。
“福利院附近一共就四个监控,全部都隔的很远,并且这四个监控三个覆盖在福利院正门那条街上,后门那里只有一个,角度不对,只拍到嫌疑人的背影。”陈念一边说一边放大录像画面,可惜监控画质模糊,放大了似乎也看不出什么细节。
“每年的8月12日,这家福利院的副院长都会带着孩子们到附近一个广场参加文化节。你看,这是他们今年收到的邀请函。”贺飏拿出装在封装袋里的物证,“事发当天正是福利院监控维修的日子,只有后门的监控还在运作。何玲说因为后门之前被小偷撬过,一直没来得及修,怕再次被偷,所以两个地方的监控是分开维修的。”
“被偷的那天报案了吗?”陈念抬头问秦何。
秦何摇摇头,“没有。何玲说那天没有东西丢失,怕警察来吓到孩子,所以就没有报案。”
“那天她在吗?”
“在。她说那天她照常上去打扫院长办公室,结果进去以后就看到正要跳窗逃跑的小偷,因为对方速度太快,没有看清脸,东西也没有丢失。”
“问题在哪儿?”陈念说着就给秦何让位,秦何的侦查能力比她强的多。
“问题就在,她从一楼走到二楼院长办公室打开门的时间。如果照她所说,进去以后就看到要跳窗逃跑的小偷,那么,应该在她上楼以后三分钟左右就能在这个监控看见小偷的身影。可是她上楼以后过了七分钟,监控才拍到这个小偷的身影。”秦何说完,支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两张照片,“还有你看,这个小偷的背影,和废弃工厂拍到的嫌疑人身影,非常相似。”
陈念和贺飏凑上去看,贺飏很快找出相似的理由,“人的腿型分为标准型,X型,O型,XO型。通过走路的姿态就能体现出腿型。而这两张照片的录像我都看过,嫌疑人的走路姿势很明显就是标准型,相似度非常高。”
陈念也不甘示弱,“院长吴金受害的那天,后门监控拍到嫌疑人走路的姿势,表现出的腿型是XO型。”
“秦队,我们要求审问何玲。”两人异口同声。
随后,两人就跟在秦何的身后走进了审问室,秦何则去了隔壁的监控室。
新面孔有时候可以打乱嫌疑人的阵脚。
何玲被带进来的时候低着头,眼神却没打算放过新来的两名警察。
她先看的陈念,只不过刚扫了一眼,就被陈念的视线吓得打了退堂鼓,不敢再去看另一个人。
因为视线的躲闪,何玲撞到了正在接水的贺飏,水杯应声而落,打湿了何玲的鞋。
水泥地上留下了她的鞋印。带她进来的两名警察走时绕开了那片水渍。
何玲发现面前这两名警察要比之前的更年轻,可是压迫感一点也没见少,并且他们的气质和之前姓秦的警察非常相像。
她低着头,平静地等待着审判。
“在几个小时前的审问中,你承认吴金是你杀的,动机是长期的压迫让你不得已反抗。”
没有询问的意思,但对方很明显在等她的答复。
于是何玲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陈念,立刻又低下头,声音极其微弱地答了一句“是的”。
“什么样的压迫让你长期忍受?”
上一轮的审问资料中有这个问题的答案,何玲不知道为什么陈念又要再问一遍。
“我父母死的早,留下小我十岁的弟弟,家里又穷,没人愿意和我结婚。我二十四岁的时候吴金找人说媒娶了我,他大我八岁。结婚五年后,他把我带到城西,那时候我才知道他在城里开了一家福利院。他脾气不好,经常打我,威胁我,说我是他的同伙,报了警我也会被抓进去。”何玲说的时候就盯着桌面,没有动,“我想我不能被抓进去,父母死前让我照顾好弟弟,我不能丢下他一个人。”
固定的视线可以掩盖心虚的动作。
贺飏做笔录的手因为她的话语停下而停下,盖笔盖的时候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何玲的瞳孔突然随之晃动了一下。
幅度很小,但是陈念的视线一直没离开她的脸,所以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个小动作。
“你父母对你好吗?”
“挺好的。”
“手臂上的伤疤怎么来的?”
“……什么?”
陈念指了指自己的手臂,何玲对应过来看,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无意识地抓着手臂。
“把袖子拉上来看看?”
何玲依旧攥着袖子。她听见陈念的笑声,很轻。充满运筹帷幄的意味。
“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抓的吗?你说你父母死的早的时候。”陈念从贺飏那里接过资料,“何女士,接下来的都只是我的推测,你可以不作回应。”
“你从小生活在乡下,父母并不重视你这个女儿,将更多的心思花在了你的弟弟身上。你喜欢读书,可父母把上学的机会给了你的弟弟。你的怨恨就像父母对你弟弟的爱一样一天天增长。大约在你十九岁的时候,你的父亲拿火烙烫伤了你的手臂,从此留下了疤。这个疤让你彻底不敢反抗,学会了顺从,这也是吴金娶你的原因。一个听话的,没有文化的,心理已经扭曲的妻子,天生就是一个好帮凶。”
“是我杀的吴金……”
何玲正想将自己的证词再重复一遍,陈念却打住了她。
“我想你应该非常恨你的弟弟,甚至于想要杀了他。”陈念拿出几份失踪人口的资料,“由于这份恨没有得到发泄,于是你将多年来积攒的怨恨,全部转移到了福利院的孩子身上。”
陈念将资料举起,敲了敲桌面,何玲僵硬地抬头看,“1998年福利院走丢过三个孩子,你报了案。那时候监控更加不完善,只能拍到孩子们半夜从后门的墙角钻出来,随后跑进黑夜里再也没了下落。”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陈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何玲的面前,“或者说,你把他们埋在了哪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让我先来帮你回忆一下作案过程吧。”陈念蹲下身,何玲无法躲避她的视线。
“2009年8月12日,下午五点你带着孩子们去了文化广场。院长则留在办公室处理文件。六点半左右,他下楼吃饭。七点返回办公室。这个时候凶手已经爬上了二楼,就攀在窗户旁的管道上。”陈念拿出几张现场的照片,“你出门前打开了办公室的窗户,给凶手留了条路。你们约定好七点半动手,可是没想到院长上楼后,突然走去关窗户,没办法凶手只能提前动手。”
“你按照约定时间回来,院长却已经被杀害。凶手在他靠近窗户的前一刻翻进了办公室,第一刀刺中了眼睛,不过惨叫声没有爆发,第二刀凶手绕到他的身后划破了他的喉咙。你回来的时候院长正在挣扎。第三刀是你补的。”陈念的语速不快不慢,她像是身在现场,每一句话都足够让何玲颤抖,“虽然你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可这是你第一次反抗压迫你的人,所以你的手会颤抖,你会害怕,这也导致了第三刀的力度和前两刀都不一样,你不够果断。”
“何玲。”
突然被叫到名字,何玲的视线随着陈念起身向上移,“你的手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