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队的十字路口，破旧的小学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六个年级，六个班，一个班上最少也有三十人。

能在这么落后的地方看到这些新鲜血液，叶振扬很激动。

读书声虽然很整齐，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益州话不是益州话，普通话不是普通话……

难听得一批。

“大哥，你去庙子上找庙祝……”

叶振扬嘱咐了大哥几句，再说：“我去找俞少波。”

大哥走的时候，叶振扬还特地交待：“水缸子让它空着。我回来挑。”

就看到大哥的笑容多了一点嘲弄。

叶振扬冲他喊：“你收敛一下，要不然不给你找大屁股媳妇了。”

“嘿嘿！”叶崇武朝叶振扬笑笑，浪着扁担一晃一晃地朝家的方向跑得飞快。

老二要搞事啦，老大等这一天很多年，终于来了。

俞少波是叶振扬的初中同学。

叶振扬在镇上读高中，俞少波就在大队上教小学了。

村办小学没编制，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后来听说，他干到五十岁依旧没编制，但他依然还是守着这个小学，送走了最后三名小学生。

聪明或蠢来定义不了他。

这一定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有信仰的人，不应被辜负。

下课十分钟，俞少波端着茶杯出来看到叶振扬的那一刻，他拖着叶振扬就要教室里走……

叶振扬把他拖回来，一脸嫌弃：“别耽误娃娃的休息时间，我们去抽支烟，有事情找你。”

叶振扬知道俞少波是要把他当成典型在班上宣扬。

甚至连词都想好了。

用夹生的普通话跟一群八九岁的娃娃说：“同学们，让我们欢迎省财经学院刚毕业的大学生叶……”

尬不尬？

俞少波可能不觉得尬。

上辈子的叶振扬甚至会觉得骄傲，但现在的叶振扬会觉得很尬。

拼了命地想跟娃娃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应该如何如何通过学习的方式走出红旗镇去外面看看。

再过几年，他们坐上客车，转了火车，花上三天三夜去了沿海……

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不读书也可以走出去……

一天挣十八块钱的高工资……

回乡穿着甩尖子皮鞋，轻轻一甩头，飘逸的长发彰显我尊贵的气质，就问你，不读书怎么了？

叶振扬说：“你现在跟他们讲再多，他们听不进去。”

俞少波手里夹着叶振扬散的红山茶，叹口气：“不用说的，能怎么办呢？”

“总希望能教出来几个是几个。”

“知识改变命运……振扬，你不同意？”

叶振扬说：“我同意，不过要用对方法。”

“从古至今，劝学不是靠嘴。而是要让他们看到真东西。”

俞少波刚有点沮丧，马上被叶振扬把胃口给吊了起来：“什么真东西？”

叶振扬看着黄泥巴的操场上，一群脸都没洗干净的小娃娃在疯跑。

女生跳着橡皮筋，一边跳一边喊：“少数民族，少数民族，涩、涩……”

“小皮球，用脚踢，马兰开花21，256，257，28，29，三十一，356，357，38，39，四十一……”

打沙包总把中间来回奔跑的小娃当贼打。

沙包不是六个面的破布缝的，而是两个面，中间塞得实实的应该是米……

感觉能把人给砸死。

滚铁环，攻城，脚挽脚玩着编花篮……

俞少波拿手肘顶了顶叶振扬：“出去读了几年书，怎么还学会卖关子了？”

叶振扬还没有跟这个时空完美地契合，就像坐了大摆锤，就是游乐园里的那种，不是会所里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