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个李擢才是我的青梅竹马?
若真如此,往后与其接触更要小一百个心,以免被看出端倪。
可是看他的表情,保不齐早已被看出什么了。
“小娘子,小娘子?”
我还在撑着下巴神游,被赵蕙蘅一戳,才回神。这黄夫子真是火眼金睛,隔着一层珠帘都能发现学生走神。
我立马正襟危坐,装出听讲的模样。他的目光在我脑门上定了数十秒,才悠悠转开。
“词要清空,不要质实。以意趣为主,莫蹈袭前人语意…...”
这节课又是讲作词,看着他开开合合的双唇,仿佛一个黑洞,万事万物都扭曲旋转着被吸入。
我将口掩在袖中,悄悄打了个哈欠。
“请各位作词一首,就以……春日景物为题,琴为韵,如何?”
哈欠打了一半硬生生被吓没了,我连打油诗都没写过,写词更是天方夜谭。我向赵蕙蘅求助,她回了我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堂里很快静了下来,偶有笔毫与纸面相触,发出沙沙轻响。
春日景物?我咬着笔杆,回忆着最近都看了些啥。老生常谈的就是桃花梨花小桥流水。
然后又对着“琴”字犯起难,能写出两句就不错了,还要求押韵。一边想着,一边又习惯性地开始转笔。哪料着笔头沾了墨汁,甩了满襟的墨点。我忙着擦拭,一抬头,李清照和王令娴已先后交了卷,赵蕙蘅紧随其后。然后四道目光一同落在我身上,我嘶了一口冷气,也硬着头皮递了上去。
“嗯…...”夫子随手拈起一张,“青山得意翠色浓,桃李无言骚客吟。昼渐长,莺早啼,恁不肯待天明。”
还没念完,自己先忍俊不禁。
“一日之计,惟在于寅,小娘子可莫要贪眠啊。”他对着王令娴打趣道。
话毕又捻起一张。
“小院闲窗春色深,重帘未卷影沉沉,倚楼无语理瑶琴。远岫出云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柔,梨花欲谢恐难禁。”
他轻声诵读数遍,啧啧称赞:“云无心以出岫…...岫云催暮,风雨弄晴。欲禁难谢,更是淡语中致语。”又反复看了几遍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先日听说李校书携一首《如梦令》入朝,阅者击节相赞,皆言,毫无斧凿之迹。有猜出自苏公之手,亦有人称酷似欧阳公之风。原来啊,是李小娘子之笔。今日一读,果真堪比谢女之才!”
“夫子谬赞。”李清照微微躬身,面上并无过多喜悦之情。
黄夫子又拿起另一张,静默片刻,常年半耷拉的眼皮猛地一扬,嘴角两绺白须随激烈的气息上下起伏。
难道还有比李清照更出彩的作品?
“……春天到,春天到,花儿朵朵对我笑,小鸟枝上鸣。”
惭愧,是鄙人之作。
“赵,赵小娘子。”发抖的不仅是他的声音,身体也如风中垂条晃晃荡荡。
“词也就罢了,这书法,师从何人?属何派系?”
我挺直腰板道:“庞中华硬笔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