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然问卢达想去哪里，卢达说想去江南一带，找个有水利专业的学校，能经常去长江、太湖逛逛，看看范蠡带西施泛舟的地方。据说，范蠡就是墨河镇范营的，以前村里还有个范蠡祠。汪然说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想去哪儿，人们说长安米贵，他干脆去看看有多贵，找个BJ的学校得了。

最后，卢达报了位于南京东江大学的水利水电专业，柳旭预估分数与卢达差不多，报考了法大的公共事业管理。汪然预估的分数比卢达、柳旭高了十几分，他看了看柳旭的志愿，然后填报了人大的法学专业。

交完志愿表，汪然和卢达继续回宿舍里睡觉。晚上的时候，汪然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床上跳下来，拿起电话拨通了靳宜家的电话。电话那头仍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是哪位。汪然说他是靳宜的同学，想跟她商量填志愿的事。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靳宜的声音，问是谁。汪然嘿嘿地笑了几声，说除了他还能是谁。靳宜“啊”了一声，问他准备报哪个学。汪然说自己还没想好，然后问靳宜准备去哪儿。

靳宜的声音沉了下来，有些沮丧地说她没考好，数学很难及格，理想的学校是考不上了，只能报普通的一本，南京的南江科技大学，专业是自动化。

“你不是跟柳旭一样想去BJ吗？”

汪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问了这么一句，问完只觉得心里一阵憋闷。靳宜说她我本来想去BJ或上海，但那里学校的分数线都有点高，她怕考不上。汪然立即说南京也挺好，自古金陵繁华地，虎踞龙蟠，十里秦淮。最后，他停了停，说他也准备去那边找个学校。

靳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自己听说汪然分数考的很高，可选的学校很多，不要一时冲动。汪然听出她的声音多少带有一些慌乱和惊讶，呵呵地笑着说：“你听谁说我分数高的，柳旭吗？没事，我心里有谱，咱们争取南京见。”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去办公室找到杨柳，把志愿表要回来撕掉，重新填了一份，报了南江大学的法学专业。志愿表交上去后的两天，五中的校园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学生们把撕烂的课本、考试卷子从教室里扔出来，半天时间，教学楼下的地面就铺满了乱七八糟的白色纸张。每天都有三五成群的学生喝得醉醺醺的，或者跟某个女生告别，或者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然而两天过后，大部分学生就都离开了学校，校园里又恢复了暑假的宁静。

离校前一晚，汪然、卢达和柳旭叫上顾和、靳宜，在仲景桥头的“艳阳天”饭馆吃了高中时代的最后一顿饭。汪然不停地向柳旭敬酒，结果把两人都喝得去卫生间里吐了两次。靳宜坐在旁边，一直乐呵呵地看着两人。每个人喝到四五瓶啤酒的时候，柳旭顶不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汪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抓住柳旭的衣服，一边摇晃一边让他起来继续喝。

柳旭睁开眼，笑眯眯地看了看汪然，又歪着脑袋闭上了眼睛。汪然拿手拍了拍柳旭的脸，让他别装睡。柳旭哼唧了两声，两只手在汪然的脸前乱抓了几下，不小心抓到了汪然的脸上。汪然说了一声“操”，一下子把柳旭连带身后的椅子推倒在地，嘴里不停地骂柳旭是个傻x。靳宜在顾和的帮助下把柳旭从地上扶起来，有点生气地对汪然说：“你喝多了，发什么酒疯！”

“我没喝多！”

汪然一屁股蹲在了地上，嘴里仍然嚷嚷着要酒喝。顾和把他扶起来，说想喝就喝呗，然后给他倒了一大杯啤酒。汪然端起酒杯，跟顾和碰了一下，一口灌到嘴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靳宜面前，抓住她的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靳宜甩开他的手，让他不要胡闹。汪然却一本正经地说他没胡闹，想继续去拉她的手，结果又跌倒在了地上。靳宜看了看地上的汪然，尴尬地笑了笑。柳旭的酒似乎醒了过来，说要先送靳宜回去，靳宜“嗯”了一声。卢达和顾和把地上的汪然扶起来，几个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靳宜看着他们闹腾了一会儿，去前台付了账，把还没喝多的顾和拽到旁边，交代他照顾好卢达他们，就和柳旭一起走了。卢达、汪然和顾和从艳阳天出来，走到白河岸边吹了一会儿风。汪然说要去洗个澡，脱掉裤子就跳进了河里。站在水里后，才发现水刚能没过膝盖。顾和让他赶快上来，结果河岸又陡又滑，他爬不上来。顾和抽掉裤子上的裤带，把他从河里拽了上来。上岸后，汪然醉眼朦胧地问顾和：“靳宜呢？”

“早走了。”

“是跟柳旭一块走的吗？”

“是的。”

“他俩是不是在一起了？”

“不知道。”

汪然看了看五中红色的教学大楼，突然说：“此夕此景成往事，他年他地独怅然。”

顾和问：“谁写的诗，我怎么没听过。”

汪然说：“卢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