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扎着麻花辫,眼睛很大,但脸上没有多少肉,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身上穿着灰色棉麻布套装,手里还挎着一只很小的篮子。
劳黔汗毛直竖。
“没什么。”他抬眼在四处扫视一圈,“你家大人呢?”
“哥哥说出去有事,我在家等不到他,就出来找找。”小姑娘声音很细,脆生生道。
笑富了,夜里乌漆嘛黑的,就连成年人杵这都心里发毛。
谁家八九头十岁的大丫头,在夜晚往外的乱跑。
看其样子,根本不带怕的。
小姑娘的衣着打扮,和之前灵堂里的姑娘有着八分相似。
劳黔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就灵堂那姑娘。
她手中拎着的篮子,是压扁的芦苇杆编成。
材质较轻,对孩童比较友好。
今天的八字和芦苇相克不成?
“你家哥哥出去多长时间了?”劳黔关切的问道。
内心却是冷笑不已:演,我看你怎么演,反正躲不开,就看你演到什么程度。
小姑娘低下头,扣着手指头:“我不记得了。”
劳黔暗叹一口气:装可怜型的人设,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心机。
他语气温和,轻声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就在那边!”
小姑娘指着他来时的方向,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紧张,像是一只怕生的小狗。
劳黔顺着她手指的位置看去,下意识的问道:“你家是不是住在一个灰色的石头院子里,门口有两根石柱子,门上还挂着纸糊的灯笼。”
“咦!”
劳黔隐约听到小姑娘发出的惊疑。
“你怎么知道我家,你是哥哥的朋友吗?”小姑娘的话像是一颗顽石,砸进了劳黔的心。
掀起巨大的震动。
实锤了!
基本可以确定面前的姑娘不是正常人。
劳黔现在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尾椎骨,脊背发寒。
“不是诶,我就这么猜的,走我带你回家。”劳黔心下一横。
就邀请小姑娘上了巡逻车。
是祸躲不过,怕也没有用。
说着他就走到小姑娘身边,毫不客气的牵起她的手。
入手冰凉,润似寒玉。
不是他变态去揩油,而是他想看看这所谓的鬼怪,到底有没有实体。
小姑娘在劳黔抓住的她手时,身体突然变得僵硬,是紧张的……
她用力扭动臂膀,想要抽回手掌。
可劳黔握得很紧。
用那种看似热情,实则强硬的姿态,拖着小姑娘,走到巡逻车旁,拉开车门。
“别怕啊,我帮你送回去。”
劳黔温和的笑着,关上车门。
又来到另一侧上车。
“我这边有饮料,你喝吗?”说着,从储物箱里拿出一瓶热带风味冰红茶,放在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没有动作,仍由瓶子倒在她手上。
身体直挺挺的坐在那,不敢动弹。
好家伙,现在的鬼怪胆子这么小的吗?
劳黔已经确定了这是一只灵异生命。
哪怕不是……她也是。
谁家好人这么晚还在路上晃荡啊!虽然……太阳也刚刚落下不久。
可是今晚的天色尤其的黑,若非巡逻车大灯明亮,绝对是伸手不见五指。
想象一下,一个正常人闭着眼睛走路,绝对不超过两步,就得跌个五体投地。
“所以,你是怎么走这么远的?”劳黔问道。
“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
“我……”小姑娘突然变得焦急。
劳黔追问:“在哪里!”
“我不知道!”
劳黔能够看到小姑娘眼眶有泪水打转,仿佛刚才表现冷静的不是她。
这突然的变化让劳黔也有些摸不清头脑,她到底是人是鬼?
“我们往那个方向去看看。”
劳黔很有耐心,他倒要看看,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劳黔驾驶者巡逻车,载着小姑娘往回走,再次前往那座灰色的院落。
漆黑的夜幕下,风似乎都寂静了很多。
灯光下的草木,仿佛定格的老相片,除却灰与黑,看不出其他颜色。
“是这里吗?”
透过挡风玻璃,隐约见到一栋破败的建筑。
依稀能够分辨出,有他刚才所见的灰色院落的影子。
仅是片刻的时间,这座院落仿佛经过了无数年一般,墙壁被侵蚀沙化,倒塌大半,只剩下一些质地坚硬的断垣,还苟延不肯倒下。
见到这一幕,小姑娘的脸色更加焦急,眼角似乎都泛起了晶莹。
“啧!”劳黔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
在想着,要不要刺激她一下。
小姑娘趴在窗户上,隔着玻璃,朝着外边张望。
说实在的,劳黔的眼力只能看到无尽黑暗。
宛若择人而噬的地狱深渊。
“所以,丫头啊,有没有可能,你不是活人?”
劳黔最终还是没忍住,幽幽开口。
不得不佩服,劳黔的胆子很大。
小姑娘转过头,表情似是害怕,似是愤怒,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通红的眼睛怯生生的望着劳黔,小嘴巴一抽一抽的,又要撇嘴,又要撅嘴的样子。
着实很可爱,若非她不是人的话!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劳黔抵靠在椅背和车门的夹角上,面无表情的说。
这时候他反而不紧张了。
心里一片宁静,甚至还存着一丝怒意。
大晚上的,回家吃饭不好吗?太阳刚落没多久就出来作妖!
小姑娘最终还是忍住了眼泪:“我想找哥哥!”
只可惜没憋住,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抬手将之蹭去。
然后吸了两口鼻子。
真有意思!
劳黔实在拿她没辙,动手打人,肯定不行。
动手打鬼,他又怕打不过。
“那咋办,你看啊,这很可能就是你的家。
都已经这样子了,我要把你送哪里去。”
前一会,还是高悬长明灯下,亲人垂泪悼念,亡者的棺椁在香烛烟气中隐现,哭声与纸灰交织。
下一瞬,院落就被时光剥蚀,徒剩下一些碎砖烂瓦片,垃圾似的堆叠在荒地里,尽显萧条。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问题。
劳黔没有下车。
抽空看了一眼仪表屏,电量还剩下一格,若是再找不到出路,浪费下去,或许撑不到回办公点。
小姑娘坐在副驾位上不再吱声。
劳黔也不知道说什么。
肚子有点饿,甚至还发出一阵咕噜声。
他脱掉毛窝,手指在脚趾缝里搓出几粒灰球,啐道:“连袜子都不给我留。”
劳黔仔细回想,那似乎是一种莫名的神秘力量,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就将鞋子换掉。
如此强大而诡秘的能力,应该也能直接把自己抹杀。
然而直至此刻,他的生命依然没有受到威胁。
所以,大概率这股力量是无害的,或是眼下对他无害。
也可能有着其他的图谋。
就像这小姑娘一样,看起来怯生生的人畜无害。
实际上,就凭着她能在黑得什么都看不见的漆黑夜幕中,找到自己,便能确定她的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