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宗主,义妹只是玩闹一下,建个门派也没撒事。”
“姚宗主也当行个善,每月兑些稻米、麦子,就当养活了些小娃娃。”
“事已至此,玄妙阁可曾立些规矩、条令,以度天下之方圜、已成流存之法则。”
“历观秦汉、泛览文籍,盖欲以规矩条令兼功门派,实则难矣。与其略其芜秽、集其清英、道义兼功,不若惟情仗义,顺从本心而无为。”
“今朝之事今朝了、明朝自有后来人。有我们在后托着,随义妹心意,就如姊姊所言,就当养活了些小娃娃。些许钱帛稻麦,倒也不用宗主介怀。”
“如此,有嵇左使和你义兄这些话,为娘已再无疑虑。不过,盛情之余,阿娘我也添个乐事,也当为了小女、大家玩闹一场。我就在这玄妙阁下、魏家沟聚落东头,开个“观虞居”,平日里给你们备些茶汤水酒、馔食佳肴、乐工护卫,你们闲来也有个消遣去处,若是阁里来了贵客,也有个待客之处。”
“谢过阿娘,如此甚好。”
“婶婶、大叔若得空暇,也可去阁里避暑小住。”
“阿娘,大嫂嫂,就是嵇左使选的那地景致甚好,阿娘和阿达可以在那颐养天年昵。待会用过吃食,我带阿娘去转着看看。”
姚姬初刻只以为‘玄妙阁’不过聚落边一处阁楼,或带着院子而已,听着姚婠婠神采飞扬的言语、看着她激动的表情,心中已有大概,这玄妙阁定是非同寻常。
“小婶婶、婠婠、姊姊,快来吃食,聚落里一个姊姊做的笋干烧鸡,可香昵。”小桑洛正端着饭食进了小院,向几人招呼道。
“随意吃些,山野乡民胡乱弄的,可比不上嘉鱼居、仙乐坊的口味。”嵇姞轻笑道。
“自家人,随意些就好。”姚姬伸手拉着嵇姞、做亲你状,迷眼笑着说道。
“阿娘,这是我的小嫂嫂。”姚婠婠拉着小桑洛,说道。
“嵇左使貌若天仙、小桑洛俏丽婵娟,小郎君倒是有齐人之福昵。”姚姬一句话,两女不约而同地粉颊红润,魏道濛莫名的有些尴尬。
姚婠婠一把拉着姚姬坐到了案几旁,几人方才坐下,就着雉鸡笋干、清蒸肥鹅、闷炖鱼块、凉拌黄瓜、山野菜蔬,啃起了胡饼。
嵇姞吃完两块半胡饼,舀了一盏羊汤,刚到嘴边,一阵恶心的干呕,汤都洒了一地。
“最近食量大了,却闻不得腥膻,也不知为何。你们只管吃食、不用理会。”嵇姞抚着胸脯,干呕两声,镇定了一会才说道。
“大娘子,莫不是有了身孕?”姚姬抬头,媚眼弯弯、滋着笑靥,一语说出口,案几边几人全都呆住了。
嵇姞顿时呆若木鸡、一会小脸就涨得通红,片刻后,悲欣交集、柔肠千结。
此时,细风微微,吹乱了缕缕发梢。过了几息,魏道濛才反应过来,赶忙说:“我去请赵神医。”说完,咚咚咚地跑出小院。
小桑洛转身跑到灶房,拎了一陶壶醪糟汁,给嵇姞取了新盏、倒满一盏,又给姚姬、姚婠婠分别倒上。
嵇姞呷了一小口,又一饮而尽,凉风中,这酸甜口的醪糟汁正和她此刻的脾胃,以前也爱喝这醪糟汁,但不似这般。
姚姬啜饮一口,满面春风的说道:“大娘子,十之八九有喜了。走,去散散心。”
姚婠婠闻言,拉起小桑洛向前领路,姚姬嵇姞并肩在后,几人向着玄妙阁缓步而去。
说笑间,嵇姞快慰了许多,盼望着,真的喜从天降。
不多时,几人便到了玄妙阁大门前。姚婠婠一马当先,声情并茂地给姚姬讲着如何相风看水、铺石成阶,筑屋盖楼、凿壁架阁。
姚姬流眄四顾,此处山坳藏风聚气、开阖有度、浑然天成,浓荫在阵阵凉风中静谧、淡然,正是消暑养神的好去处。
如此绝佳景致、如此巧夺天工,令她惊叹不已。
她们竟是玩闹间,花了这般心思,完全超出她所有预期。他忽然意识到,身为阿娘,即便再宠溺小女,游身此处,她也深感自愧弗如。
这江湖,又有多少英雄豪侠一生所求,也未及此处。
一时间,姚姬看着嵇姞,胸有万语,却无言以诉。
“小嫂嫂,还差了几株桃树、平桥楼台。”姚婠婠轻挥衣袖、叫嚷着。
“前个王伯说了,料才备齐,还要十日。”小桑洛若有所思的回了一句。
往事萦绕、山风自来,小桑洛记得,嵇姞曾说起过,江湖虽小、她却走不出去,魏家沟聚落不大、魏道濛却乐在其中。
嵇姞曾对他说如若不能相守,她只愿有个娃娃、平日里有个念想,如今,姊姊如愿了,小桑洛也很开心。
只是,这玄妙阁、这姚婠婠的江湖女侠梦,似乎也成了嵇姞的最后执念。
小桑洛自是明白,那个自小便抱着她、给她糖吃、让她心安的大兄,他的根永远扎在魏家沟聚落,他是永远不会舍弃自己的。
“婠婠阁主,南山顶上还会给你再建个亭子和练功的石台。”南山上一个汉子嚷道。
“婠婠阁主,北山腰上,小郎主还要给你筑个太清阁。”又有一个姊姊的声音飘来。
“婠婠阁主,啥时去惘川和南山走走,那边好些娃娃等着拜师昵。”一个戍卫呼唤。
“我知道啦!”姚婠婠仰头、转头大喊。
“姚宗主,乡亲们都很喜欢婠婠阁主昵。玄妙阁只是婠婠和娃娃们住,婠婠阁主若是无趣了,聚落里还给婠婠留了处石屋小院,近些日子,姚宗主不妨就在石屋盘桓小住。”嵇姞揣测着姚姬的心思,说道。
“走了,大娘子。小公子可是去请郎中了,别让他久等了。”姚姬说道,满心掩不住的欢喜已与这清澈宽阔的溪流完全融合在一起,小女突然间就长大了。
“阿娘,怎么样?”姚婠婠扭着腰肢、俏皮的问道,然后盯着嵇姞的肚皮,眨着眼打趣地说道:“嫂嫂,小奶娃啥时候生出来?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昵。”
姚姬扑哧一笑,小桑洛看着嵇姞脸蛋红辣辣的,捉住姚婠婠就朝阁外走去,婠婠再这样胡言乱语说下去,嵇姞非得难堪死不可。
姚姬与嵇姞两人跟在后面,说着贴己的悄悄话。
事情就是这么奇妙,随着赵贺郎中道喜的声音传遍聚落里,溪边屋前的老婶婶、小嫂嫂三三五五谝闲话,话头就聚焦到了小桑洛身上,似乎玄妙阁的事压根就不曾发生,就连吕婆楼、苏萱、姚以沅几人到来也没影响到大家的兴致。
当然,除了乡亲们每日络绎不绝的拎着老母鸡、鸡蛋、醪糟汁送到魏道濛家小院,大家也都盼望着九月的到来,那是小桑洛和小郎主成亲的日子,毕竟,小桑洛才是新老流民心中的主心骨,如大娘子那般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