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总说了,晚上大家没有什么事,就尽量留在公司。因为搬家时正值春节,当时很多兄弟单位都放假了。春节刚过,正是这些兄弟单位前来拜访的高峰期。大家也是乐不得,公司里这么多好玩的,还没有新鲜够。
于是到了晚上,唱歌跳舞打麻将就是公司里最大的事。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分工明确,谁谁打麻将,谁谁唱歌。
每天晚饭后,几个年轻的就跑到卡拉OK庭,打开音响调音,如果没有客人,就自己先玩儿,来了客人就化身服务员和DJ。
唱歌的时候,只要杨林副总的老婆陈蓉不在,整场都很和谐。一般情况下,每个人唱的歌曲大家都耳熟能详,所以点歌的时候,顺便就把其他人的歌点了。轮到谁的歌,谁就上场,其他人热烈鼓掌期待。前奏响起,鼓掌的人下舞池翩翩起舞。曲罢,舞池中人收工再次为歌者鼓掌,你方唱罢我登场,具是君子。
千金每天都要缠着蓝田和她跳舞,现在,跳舞唱歌都成了每晚的必修课。在蓝田和千金的带动下,对唱的多了起来,对唱的人唱固定曲目,别人唱的时候歌伴就变身舞伴下舞池。从老总到员工,似乎都有自己的专属歌伴舞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歌越唱越好,舞越跳越潇洒。大家都能够遵守自己的角色规则,在台上就尽情地演唱,在台下就用心地喝彩鼓掌。
在成双成对的歌舞场里,却有两位孤独者。一位是可怜的行政副总杨昌,另一位孤独者则是常务副总杨林的老婆陈蓉。杨昌总是眼巴巴地等总经理助理抽空和自己唱一首,要是运气好,还能趁着衙内不在,强拉硬拽着总助或是其他女性跳支舞。杨昌的孤独是因为他确实没有舞伴,而陈蓉却是因为杨林经常离场。
杨林离场是因为陈蓉常常显露一种非凡的能力和魄力:她什么歌都能唱,所以谁点的歌都抢着唱,只要麦克风在手,别人便自此沦为听众,是典型的麦霸,甚至是连总的舞伴也不例外。开始,杨林还能像哄孩子一样把她哄走,可是久了这一招就不好使了。陈蓉天生的倔强,再经杨林的宠溺,倔劲更上层楼,杨林的面子也就在这老夫少妻的日夜宠溺中毁掉了大半。为此把杨林被气得摔门而去就成了家常便饭。大家没辙就只好撺掇孤独的杨昌去请陈蓉跳舞救场,可是杨昌却没有牺牲自我成全大家的觉悟。
所以,为了尽量保全杨林的面子,大家就都很配合,尽量不让话筒落在陈蓉手里。万一话筒不幸被她抢夺了去,大家便不约而同地起身离场,反正公司可玩的东西太多了。于是,只要kalaok厅里飙出那种忽疾忽缓全无节奏,而又一路追赶的铿锵之声时,无疑就是表明卡拉ok已经沦陷在陈蓉之手。
陈蓉的飘于五韵之外,神出鬼没无轨无踪的唱功,其实是源自她慢于常人的语速。她的语速比常人要慢了四分之二拍,正是这种特性造成她唱歌时总跟不上伴奏,所以仔细听陈蓉唱的歌,就会发现她都是在忙里慌地追赶着前面的音节,听着不着调,还以为是五音不全。
其实这也是陈蓉的性格过于执拗,前面的音节已过,她却偏要追上。因此,听她唱歌,总感觉是在和伴奏相左,甚至相斗,却不知她只是在执着地追赶着前面的音节而已。
而大家若一味在现场坚持下去,很难不憋出内伤。不过,这倒让大家发现了一个真理:忍住笑比忍住哭泣更难更痛苦!大家实在无法面对一本正经陶醉其中的歌者唱着耳熟能详的歌词,曲调却总是在匆匆忙忙地追赶,出其不意还会跑到千里之外,甚至穿越了不同的年代。后来大家总结了听陈蓉唱歌的两种感觉:一是听歌词感觉似曾相识,却又似是而非;一是匆匆忙忙,赶落得人心忙慌乱。反正结果无外乎就是纷乱了心神或是憋坏了内脏。
这应该才是大家在她“一麦在手,立马儿全走”的真正原因,而非意气用事。但是,即使大家见她拿起话筒,不约而同另谋“他途”,也不算完。因为陈蓉身体壮硕,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若不逃出这座大厦,那仓皇追赶的歌声虽然追不上伴奏却能追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