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餐桌前,秋知恩婚后第一次见到公爹韩自白。
时隔多年,韩自白眼眸依旧清明如炬,喜怒不形于色。年少曾练过剑术的原因,快至知命之岁,身形依旧矫健有型。他在官场浮浮沉沉十数载,加之年少多历常人无法忍受的艰苦磨难,看事很是淡然。
秋知恩此刻见到他,瞬间就明白了夫君和长兄的那份浑然天成的淡定气质来自何处。
沈玉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下人将饭菜一一摆于桌上,李婉凝有心想帮衬婆母,却被婆母笑着“赶”到一旁陪小沐尘玩儿。
众人分坐于餐桌前,沈玉竹高声举杯道:“来,咱们一起举杯庆祝知恩嫁入咱们韩家,”又嘱托大儿媳道,“婉凝,你有身孕,以茶代酒即可。这下咱们家终于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圆满了。”
“好,来,知恩一起。”韩自白露出少见的笑容对秋知恩举杯道。
秋知恩站起来,甜笑举杯:“谢谢父亲母亲,知恩性子活跃,日后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父亲母亲、兄长嫂嫂不要嫌弃。”
“不嫌弃,母亲就喜欢你这活泼性子。”沈玉竹与众人纷纷饮酒后,刚要提起碗筷夹菜,忽然心生一趣,笑睛看向二儿子韩未安。
韩未安一见母亲眼神扫向自己,没来由地脊背发凉,一种熟悉的不安预感袭上心头,他立马低头扒饭。
“对了,未安。”
果然,他这二十年来的不安预感是准确的。
沈玉竹兴致盎然道:“你向来会吟诗作对,今个儿趁着高兴,你来吟诗一首,权当欢迎知恩来咱们家。”
韩未安倒吸一口凉气:母亲又来了!
沈玉竹“坑害”儿子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奈何韩家的两个儿子皆是有礼的孝子,即便被母亲打趣,也是无计可施,独生闷气。
韩未安心里默默长叹一口气,缓声道:“母亲,儿子认为......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
“怎么没必要,这可是你亲媳妇儿,自家人面前还装什么扭捏谦虚。”沈玉竹不以为然地督促道,“母亲知道你博学多才,吟诗作对这种小事对你来说张口就来,快点快点,今日就以‘知恩’为主题作一首诗来。”
韩未安表面淡定,内心狂哮:母亲,这跟谦虚有什么关系?!
他博学多才是他寒窗苦读而来,是为了传道、受业、解惑,不是为了吟诗作对!
可他是孝子,不能发怒,见与母亲讲理不通,只好眼神求助父亲:父亲,母亲又来“坑”儿子了,您不管管?
韩自白默默将两手一摊,眼神似乎在说:你母亲是家中老大,为父也是爱莫能助,儿子,你自求多福吧。
韩未安只好转向身边大哥求助,没曾想韩奇安却没看懂他的眼神,甚有些兴致地拍着他的肩膀道:“是啊,未安,许久未见你吟诗,不如你就从了母亲的愿吧。”
就连小侄子韩沐尘也在一边鼓掌兴奋:“作诗!二叔,作诗!”
天要亡他,就连最疼他的兄长也跟着起哄,他还能怎么办?
韩未安眼见父母、兄嫂、小侄儿一个个眼神殷切期望,求助不得。无奈之下,在桌下踢了踢秋知恩的脚,趁着掩面咳嗽,侧身挑眉给秋知恩递了个求助眼神。
秋知恩立刻明白过来,忙替他圆场道:“母亲,呃......我看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儿媳......脸皮薄,若夫君当面吟诗,只怕知恩会羞涩的落荒而逃。而且知恩也有私心,夫君作给我的诗,我想独自欣赏。”
“对,儿子也是这个意思。”韩未安顺着秋知恩的话茬接道,“众乐乐不如独乐乐,儿子想回房单独吟诗给......知恩。不知......母亲可愿意?”
沈玉竹本想打趣儿子,添些热闹,见他们小夫妻俩一唱一和,第一次统一战线,心里很是开心,自然对于吟诗即刻作罢:“那也行,你们小夫妻俩自己回房慢慢欣赏,我们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来来来,咱们先吃饭,吃饭。”
秋知恩第一次觉得韩未安平日里那么正经淡定的一个人,竟也有招架不住的人,心里陡然生了几分乐趣,有心要把这个冰块脸溶一溶。
晚宴过后,与母亲兄嫂送走父亲后,她和韩未安一起回到灵均院。她故意跟在韩未安身后,韩未安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韩未安本打算只要不理会她,她就会无趣的自动走开。奈何他在世二十一载,以孤傲、没情趣、没礼貌为由拒绝了不少女子,唯独没见过如秋知恩这般死缠烂打还笑得一脸灿烂不自知的女子。无论是冷言冷语,还是装作没礼貌的无视,她皆以笑脸相迎,叫他无计可施。
房间本就这么大,他又不能当人面搬出去住,他的隔离计策暂时以失败告终。
韩未安被跟得看不进书,有些不耐烦地回身问她:“你总跟着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