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下榻哨所,穆舟入内就察觉出了巡防兵有异,为防生变,还特意找了个借口去赵思知的屋子查看。
没曾想,临走的时候发现了那张揉成一团的字条。
穆舟本以为是盯着赵思知的人贼心不死,虽说如同柯宇寰所言,上交给安西军才是正确的选择,但她对燕行不信任。
这几日随军相处,穆舟已经竭尽所能降低存在,但燕行不经意投来的目光,总会让她芒刺在背。
她能感觉到燕行突如其来的敌意,这才铤而走险,决意孤身去探出真正的幕后之人一劳永逸。
没曾想,等来的却是燕行。
赵思知和柯宇寰于燕行而言没有任何诱骗的意义,穆舟看见他的瞬间便明白,那张字条就是针对她的一场引蛇出洞。
穆舟因他是阮正初的亲随,心里早就给他划过叉,却不知道燕行对她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她想不明白原由,却越发觉得此人既危险又深不可测,是以见他反落旁人圈套,心念陡生不如借机杀之。
好在,她临时改了心意。
否则——
现下想来,燕行那么敏锐谨慎的一个人,当夜入了哨所肯定也会发现异样。那张纸条诱她去山中或许只是个引子,实则是借由那巡防兵的耳目传达给这些杀手。
哨所布有狼烟,在那里全歼安西军很是冒险,但倘若安西军孤队入山,那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燕行拿她做引,又以身作饵,在洼地四周设下埋伏,将藏头露尾的鼠目钓在身后,勾到此处一网打尽。
真是,好深的谋略……
“燕副将这一出连环计算无遗策。”穆舟越想越生寒意,将大氅拢的越发密实,垂眸掩去神思,“此刻我若还看不明白,岂非榆木。”
祭祠的空间不大,仅以一座玄鸟石雕隔成堂前堂后。
穆舟此时就垂眸蜷在柱旁,整个人被黑色大氅拢成一团,越发衬的那张脸苍白羸弱,楚楚可怜。
可这样一个人,今日杀的人比他还要多。
不仅身手了得,还窥一斑而知全豹,仅凭蛛丝马迹就串联起事情始末。
穆舟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他,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再次袭来。
她眼睫微抬,对视瞬间,寒意席卷全身,仿佛每处要害都被剑锋直指,激得她再生杀意,一时竟有些后悔当时没有一刀捅死他。
“后悔也晚了……”燕行轻轻一笑,那股寒意瞬间消散无形。
穆舟浑身的戒备几乎与他同时消散,好似从未有过剑拔弩张的那一瞬,她弯着唇调笑:“怎么?我撂个碗,就不能再讨碗粥吃了?”
燕行微微挑眉,越发想撕开她从容不迫的表皮。
“大人先前说过,我们是同盟,那有话就问。”穆舟从大氅里伸出手,将碗拾起来递给他,好似一副没吃饱的样子。眼里却明晃晃的在说,先前确实想要杀你,现下也真有化敌为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