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将军坟前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
说书人对着浮想联翩的众人面露无奈,目中生涩道:“听说是有过的,但还未来得及互换婚书,苏家便出了事,这口头上的许婚,约莫也就作了罢。”
“这苏鸢真是好没艳福,听闻沈大人丰神俊朗,君子翩翩,至今都还未婚娶,不知是多少京中贵女的梦中人呢。”
新来的女客们一脸艳羡的跟着叹息,而男人们的眼里免不了添了一丝妒忌,唯独刚刚迈进门槛的一位女子在听到‘沈清持’三个字后有一瞬的怔然,但她很快低下头去拧着衣服上的水滴。
女子身形颀长瘦削,看起来格外单薄,弱柳扶风般倚在门边,几缕乌发黏在她额角,衬得面色越发苍白,像是精致的白瓷裂开了缝,光是站在那里,就要碎了。
赵思知一眼就瞅见了这只落汤鸡,当下对她招呼:“穆舟,你可算来了。”
穆舟被迫受到关注,用手对赵思知点了两下示意安静。她脸上一旦有了表情,哪怕只是头疼的按了按额,也让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赵思知虽是撇了撇嘴,但也没再叫嚷,只是按捺不住的朝她招手。
穆舟将两把伞背在身后,步履匆匆穿插于人群,快步走到他的临窗雅座,屈指在桌上叩了两下。
赵思知心下会意却并不想回府,于是起身拉她:“这么大雨急着走干嘛,老头儿今天正说着咱大楚唯一的那位女将军,你不想听听?”
穆舟一个‘不’字还未出口,赵思知已经凑了过来,仰着头,对着她耸着鼻子一顿乱嗅:“好啊你,骗我说有紧要的事办,丢我在这,结果自己去寻欢喝酒。”
“属狗吗你?”穆舟推开他,在对面坐下,曲肘撑在桌上,单手支颐,垂着眸道,“我收月银替府上养马,又不是卖身为奴,管得着吗你?”
“你——”赵思知刚和小厮要了条干巾正巴巴的递过来,一片好心喂了狗,登时将手一扬,干巾洋洋洒洒兜头罩了她一脸,“破锣嗓子更哑了,喝不死你,犯病的时候,可别怪我笑得声大。”
穆舟仿若未闻,漫不经心的擦着头发,别过脸去看那窗外乌沉沉的天色。
春雨扰人,淅淅沥沥浇得心下烦闷,只是她面上不显,看起来仍是一派懒散。
赵思知见她一脸沉静,还以为她在看街边因饱含雨水而显得垂顺的花枝。
恰逢此时,说书人将手中醒木一敲,赵思知便转回了神,继续听故事。
那醒木的响声将妇人们跟着沈清持三个字跑偏的话头拉回正传,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开始讲起苏鸢杀山匪,平反叛,诛鞑军,灭海寇的二十四年生平。
尽管如今那位朔风将军的棺材板上都还扣着弑君谋逆的污名,可当年那些轰动四方,为国为民的桩桩件件亦无法抹去,经由说书人激昂的情绪,描绘出一幕幕驰骋的沙场,织就了苏鸢浓墨重彩又跌宕披靡的一生。
赵思知少年心性,听的热血澎湃,直到最后那位将军百战身名裂,不由唏嘘感叹:“这样的英雄,怎么会弑君篡位?”
穆舟闲散的目光突然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面色悻悻的赵思知身上。
“还英雄……”有个矮瘦的男人嗤了一声,言词反驳:“她若非大逆不道,皇后与她好歹是血亲,何至于同室相戈?”
“皇天不仁,碎此明月。”赵思知沉着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这句批词出自崔九爷之口,相较于他当年的豪言壮举,赵思知少了抹碧血,却添了份丹心。
矮瘦男人闻言面色大变,一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