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姜家小院,云苓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你说的对。”她僵硬道。
姜淼觉得乐极了,对配合自己的这位知青难得生出亲近之意,于是主动关心地问,“知青姐姐,你今天去公社没有买到东西吗?是什么没有买到,我帮你想想办法。”
云苓今天是光手去光手回的。
她不是为买什么东西去的,她是想走出大队,坐坐牛车,看看外面的世界。
别人看厌的东西,却是她隔了一辈子才享受到的,阳光,土地,青草,热闹的人群。
上辈子的云苓在下乡一个月左右就病死了,只是一场普通发烧就要了她的命。
明明住在知青点却隔了一天一夜才被人发现,那天晚上大队干部都来了,询问一番后,仅让人用一张席子裹了她的尸体到山上烧了埋了。
没有人知道,她死了,她又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存在着,存在在知青点。
每天早上看着知青们拥着出门,每天晚上看着知青们驼着背劳累的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而她困在知青点出不去,女生屋子的那道门隔绝了她和外面的世界,她只能靠着女知青们的言辞来试图拼凑出外面的世界,经过的时间。
能重来一回,她是万分感激的。
去公社赶集,她期待了八年。
她也不是什么都没买,她有去饭店吃了碗素面,还在供销社买了一块钱的大白兔奶糖。
云苓从口袋里掏出了四颗大白兔,放到了姜淼手里,“我买了大白兔,你吃过这个没,特别好吃。他们吃这个喜欢一颗糖分好几回吃,我就喜欢一颗糖一口包住,让奶味灌满嘴里,会让我觉得活着真幸福。”
姜淼望着手心里的两颗奶糖,眼里的光芒又亮又烫。
“谢谢你送我馒头,再一次让我觉得活着真好,我送你的奶糖你也要吃掉哦。”云苓用以前哄弟弟的口吻哄着她。
姜淼心里想拒绝的,但第一次有人这么哄她诶,挣扎了一会,便心安理得接受了!她会回礼的!
回知青点的路上,云苓特意调出脑中关于姜淼的记忆。
像针扎了三秒,有关姜淼零星的言语在脑海里浮现。
云苓猛然定住脚步,眼里汪着水意,怎么也不敢相信上辈子姜淼连明年的冬天都没有撑下去。
她努力回想那段记忆,依旧是不完整的只言片语。
“这个天太冷了,为什么这么冷的天我们不烧炕呢?”
“太可惜了,听说她还不到十岁呢。”
“是冻没的吗?”
“好像葛队长没说,我就是路过,看到***。”
“我猜测应该是那***,那天杜若都吓得***”
“那天血流太吓人了,***都没人发现***”
那天血流的太吓人了。
是哪天呢?发生了什么事?
云苓着急地用手捶了捶脑子,但除了疼,记忆还是那个鬼样子。
就在她开始想其他片段的时候,脑袋像是突然被蒙住,一股重击般的疼痛袭来,眼前一黑……她就没有知觉了。
姜淼在后面跟见鬼了似的,这个知青姐姐走了几步路突然就行为怪异起来,先是摇头,后是锤头,头能被她那样锤吗?
果然,下一秒,她给自己捶晕了。
姜淼吓得飞快冲上前,抱起瘦巴巴的云苓就往队里的卫生点去。
整个前进大队只有一个卫生点,离这好几公里,姜淼却不带喘息地把她安全送到了赤脚大夫手上。
赤脚大夫汪伟拿起电筒,掰开云苓的眼皮照了照,又摁住她的手腕把脉,随后云淡风轻地对姜淼说,“睡一觉就好了。”
姜淼揉揉耳朵,“汪医生,你说什么?”
汪医生定睛,看她一会,“眼不红气不喘,你身体素质可以呀,怎么耳朵不行?”
姜淼缩了缩脖子,抿嘴,“我以为我听错了……汪医生,医生大叔,这个知青姐姐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她走在路上,突然……突然就晕过去了。”她没敢说是知青姐姐自己敲晕过去的。
汪医生起身打开旁边的玻璃柜,欲伸手拿药,又停下,转头看姜淼说,“她问题不大,气急攻心晕过去了,体弱之人的通病。给她拿药,拿便宜的还是贵的?”
姜淼瞪大眼,怎么还会有这种问题,来看病拿药还能选择的吗?姜淼完全没有自己看病的记忆。
“你说她体弱?”姜淼迟疑,想起她抱知青姐姐的重量,都赶不上两背篓的猪草。
“吃得太少吃得太差,营养不良,现在人多多少少都有这小毛病,她是大一点的小毛病。”汪医生试图跟姜淼讲清楚。
姜淼只听见大毛病三个字,当机立断,“拿好一点的药,大叔。”
汪医生走到对面的抽屉柜,拿着个吊秤,这个柜子里抽抽,那个柜子里抽抽,给云苓配了三服药,放到姜淼面前,“那喝这个,慢慢养,一副药可以熬三次,三天喝一服,三个疗程结束后再叫她来我这里拿药。”
姜淼努力消化宛如绕口令般的医嘱,又听见王医生问,“你给钱还是她醒来给钱?”
姜淼迷迷糊糊站起身,从口袋里边掏边说,“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