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很快就到了,还没有说完,就被要求挂断电话了,狱警走过来表示今次探视结束,欲带走爸爸。之前是那么威风、骄傲的爸爸,现今是如此卑微,看着爸爸渐渐远去的背影,江心懿的心里想起了朱自清描写他的爸爸翻过铁道费力去给他买朱红橘子的场景,书中那是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而江心懿的爸爸却是瘦削的、蓝色白条粗布套装的背影,是令她心碎不已、挽留不住、复原不了的背影。
江心懿看着爸爸的远去,内心翻江倒海,她想小时候爸爸骑着自行车载着她的那个宽大的背,想她小时候骑在爸爸身上的那个安全的背,想她小时候发烧趴着的那个结实的背,她是鼓足了劲儿给爸爸和妈妈打气,可她的支离破碎呢,她要一点点修补,一点点重建。
还好,下个月,她还可以来,她再来二十三次就来接爸爸出去,只要看到爸爸,她就安心。
在监狱履行完手续,又给爸爸的账户充了钱,带着妈妈就离开了。她们今天还要回到各自的城市,去努力的生活,织补各自的破碎。
江心懿把妈妈送到了火车站,目送着妈妈进站,妈妈那个瘦小远去的背影,更是让她泪流不止,但凡她多一些能力多好,可现在还不能和妈妈一起生活、照顾她,还好,妈妈走远了,看不见她的哭泣了,她不用再忍了,她就站在火车站门前,想着至亲无奈瘦弱远去的背影、无助地哭泣,放任这一上午的被憋的泪水奔腾,在这个陌生的无人识的小城,她就要痛快地哭一场。
正哭得天昏地暗,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不能自拔时,江心懿感觉到身边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飘来,眼前好像有一台黑武士,她被一个怀抱揽了过去,那人把下巴抵在了她的头顶,紧紧地搂着她,紧到就像把她裹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去保护起来,紧到就像在用力地兜住她所有的不堪,拾起她掉落的破碎的自己,一片片拼好。
泪水满浸、视线模糊的江心懿努力挣脱了那个熟悉的怀抱,她要抬着头看向那个模糊的脸孔去确认,是他!那个她内心最想奔赴的怀抱此刻就在她的面前,不是做梦,是真的,有温度有香气!
江心懿又一次被路蔚然揽在怀里,泪水打湿了路蔚然的黑色棉质衬衫,江心懿回回神,抬起头,路蔚然的头上有一个大大的光晕,正向她散发着霞光,展示着他的容量和温柔。
“怎么是你……”江心懿开腔又委屈了起来,眼泪又控制不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就是能接得住你的人。”路蔚然看着满是泪水的江心懿的脸,那个坚强又倔强的女子,就在他面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是纯粹的她,是也有着痛苦的、无奈的她,那才是真实的她。
江心懿平复了情绪,被路蔚然拉着,上了车,理智回来了,真我在真爱面前是绽放的舞者,江心懿将心酸舞出了一场邂逅,让那个艰难的自己有了被托付的感觉。
路蔚然就像在路边捡到了一个失魂落魄的遇难仙子,把江心懿拉上车后,发现她还是在默默流泪,但好在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路蔚然将车子停到了一家家具工厂大院,心疼地看着江心懿哭红的脸和哭肿的眼,拉起江心懿的手,递上了纸巾。
“我不熄火,留给你空调,我先去办事一会儿带你吃饭。”
江心懿点了点头,环视着周围。路蔚然下车打开后备箱,取了一瓶矿泉水,拿给了坐在他副驾驶上的女子。
“不要再哭了,擦擦眼泪,一会儿带你去看个小玩意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