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重——世子殿下三年前跟着穆小姐,随国师去西羌学艺,奴婢能在将军府有一块安身之处,已是大幸,岂敢奢望更多?”如今的惜嬷嬷,跪着的时候和普通的仆妇也没什么区别,再也看不到昔日在临川郡主身边时那个俏皮伶俐的丫头的样子了。
崇珩轻轻点头。他能理解惜华的心理,别说崇明不在雍都、她不必来找他,就算崇明一直在这都城,他们能从十多年前的东宫灭门案中侥幸逃生,想必也是绝不想再踏入皇城一步的了。
“那孩子,像极了临川。”皇帝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地吐出了这几个字,“惜华,你居功至伟啊!”
惜嬷嬷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在重新听见睽违已久的郡主名字的时候绷不住了,眼泪不听使唤地涌出来,淌满了整张脸。
“陛下,”她改了称呼,再次磕下头去,声音哽咽,“陛下至今心里都留着郡主的位置,郡主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世子是郡主这辈子最后的牵挂,奴婢恳请陛下给世子留条活路,也算不辜负郡主的临终托付了。”
崇珩的表情却突然冷厉起来:“大胆!临川郡主乃我皇兄、已故仁德太子的太子妃,纵使仁德太子曾有僭越之罪,依然是朕同父异母的兄长,郡主是朕的皇嫂,谁又能给谁留有位置!”
惜嬷嬷伏在地上,沉静的、安然的,并没有透露出什么害怕的气息。
崇珩也很有耐心地看着她,很久之后才说:“你起来吧。那孩子,到底是皇家血脉,如今又习得一身武艺、建了不小的军功,你放心,朕不会让他流落民间的。临川——”他的眼前再次浮起那张倾国倾城的美貌,笑的、哭的,音容笑貌,宛若重生,“会安息的。”
地上的女人默默地舒了一口气,直起了上半身,微笑着看向皇帝:“奴婢代郡主,谢陛下隆恩!有陛下这句话,奴婢也能安心去向郡主覆命了。”她说完又郑重地向崇珩磕了三个头,然后兀自起身,端起旁边石桌上的酒盅,坦然地仰头饮尽。
崇珩最后看了她背影一眼,径直走出了这座孤立于御花园旁的小院。
小院门口,自潜邸就一直跟随着他的宦官杨林海一直在恭候着,看到皇帝的眼色便立刻会意地低头,准备叫人进去收拾。
崇珩却扬了扬手,示意他留步:“你亲自去趟将军府,单独宣重铭进宫,到——重华殿!”
“诺!”杨林海应声退下。
崇珩看向此刻繁华盛开的御花园,这些白色的重瓣牡丹从前是临川的最爱。御花园固然常植牡丹,但历代的后宫娘娘们都会偏爱红色、粉色、紫色等鲜艳明丽的品种,白牡丹只能作为点缀陪衬。后来是东宫里仁德太子妃的喜好,在那里移栽了不少白牡丹,甚至培育了几个单瓣、多瓣的新品种,可惜在那场灾变里都被毁了。
十几年过去了,御花园的花匠都换了一茬,连牡丹的花色也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