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指把玉螟引出瓷罐，轻轻地抚摸它堪称肥硕但又光滑的身体，同时状若不经意地走到了那杯茶汤旁边。原来茶汤里不仅有枸杞，还有几颗饱满的芡实，想来这个榴娘也是费了些心思照顾小姐的。

到底要不要做这样的事呢？他犹豫着，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在硬找理由，仍然下不了这个决心，毕竟要给自己最在意的人背后下药这种事，即使初衷再好，似乎也从一开始就输在手段的卑劣上了。

“小姐快去尝尝看，我还加了点煮到软糯正好的鸡头米，很好吃呢。”榴娘清脆的声音伴着两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好，我喝一点。”

重铭的手没来由地一抖，那条憨态可掬的玉螟本来正昂起头准备往他食指的上一个关节再前进一厘，如此一来整个重心不稳，扑地就落进了茶汤里。茶汤虽然晾了一会儿，到底有点温度，小胖虫受热就团作了一个球，和周围的几颗芡实在形态上倒也没多大区别。

重铭惊得嘴巴也张成了一个圆，想喊却不敢出声，忙不迭把自己那只小瓷瓶又塞回腰间，然后仓皇转头，正好对上灵韫意外的目光。

“阿重没走啊。”她感慨了一句，面色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沉着冷静。

“啊，哈哈，我、我帮灵姐姐再……再检查一下院子和房间里，不要藏着歹人。”重铭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演技，但明显吓到了榴娘，旋即惊恐地四下里看。

“哦，那榴娘给阿重也倒杯茶吧。他刚刚在御前喝了不少酒。”灵韫抿了抿唇，走到桌边坐下，顺手抄起刚才那杯茶汤，略略看了一眼就一饮而尽。

“好。”榴娘忙不迭地去倒茶，“重少爷稍等一下，还有些许烫手，但茶叶和小料都是极好的。”

重铭一直偷眼看着灵韫喝完那杯茶，甚至留意了一下杯里有无残留什么，心怦怦跳着，也不敢说什么退却的话，只点头应着：“好，好。”

灵韫细细地嚼完了那几颗枸杞和芡实，吩咐道；“榴娘，你先去看看前面爹他们吃到什么程度了，要不要我们回去伺候。”

“是。”丫鬟应声而下。

灵韫站起身，沿着桌边走到重铭身旁，似乎斟酌了很久才开口：“阿重，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也早知道我的。可惜婚约早定，解除不易——听我说，我会去劝爹娘，尽可能拖延和云家的亲事，但请你早日建功立业，求得圣上赐婚，便是我们最好的出路了。”

重铭的表情由欢喜到不甘，又从欲辩到振奋，最后终于露出舒心的笑颜，连连点头：“好，我答应你，灵姐姐！”他把灵韫搂进了怀里，忘情地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

“如果我们的努力不能得到老天爷的眷顾，阿重，我宁可回到千机门，和小小一样，给师父做一辈子的药童！”灵韫哽咽似的，埋在重铭的胸膛里低吟。

“不会的！老天爷站在我们这一边，没有第二种可能！”重铭说得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