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喜欢他吗?”崇明话刚出口,门口的护卫已经来向穆将军通报了一个久等的消息——
“启禀将军,厌武法师到了!”
在场的人们顿时都把目光集中过来,并纷纷起身见礼。崇明作为侍卫,自然也低下了头,直到见着厌武的法袍下摆如流云般扫过大堂才抬起头来。他正想继续盯住灵韫的反应,却被余光带到的人影意外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身黑紫色法袍之下的厌武法师,仙风道骨,花白的长发梳成了头顶的一个发髻,理得整整齐齐,与穆将军拱手道贺后被让进了右手的上座,转过身时脸上虽有明显的憔色,却依旧不减其俊朗的风骨。
可是——崇明在心里默默地推算确认——这一年的厌武也不过三十四五岁年纪,不该如此苍容啊!他忘不了当年,在前世灵韫的这场订婚礼上第一次见到法师时惊为天人的心情。那乌发散逸、剑眉星目的英姿,难怪传闻有修行的女子甘愿为其终身不嫁。
虽是满腹疑惑,崇明还是尽快收回心神,因为穆将军已经将女儿、准女婿叫了过去:“来,鹤峰,和韫儿一起见过亚父!”
厌武法师是上一任国师无尘的关门弟子,他生性清高孤傲,但道行堪称翘楚。无尘圆寂后,他继承了师父位于西羌的药庐,不喜入世,只因为和穆将军忘年交,才在灵韫甫出生时做了她的亚父。
当初厌武看着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婴,竟难得流露出慈爱之情,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提醒老友:“令嫒及笄后可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知是不是她的福分。”
穆将军闻言,不由一愣,追问道:“厌师有话直说即可。我老来得此独女,又何盼其荣华富贵,但求她一生平安喜乐罢了。”
厌武沉吟片刻后,道:“令嫒命有奇格,终将嫁与太子,只是祸福与否,倒要看太子其人了。”
“太子?”穆夫人最是担心孩儿,旋即想到了当朝太子崇瑀。他虽不是靖高祖嫡出,但作为长子,从小被皇后娘娘抚养长大,仁厚敏学,在朝野享有盛名。不过太子理应在这两年里完婚,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的女儿。
不等穆将军夫妇多想,厌武反而出言宽慰道:“世事无常,倒也不必杞人忧天。不若等十五年后,再行对策。退一步,我也可收韫儿为徒,学些本事,总能防患于未然。”夫妇俩听到此,自然感激不尽,也顿时宽慰了许多。
如今,既然决定给灵韫订婚,穆将军提前知会了厌武,邀请其从西羌来到雍都观礼。
厌武端坐于尊位,接受一对新人的叩拜。他的目光随和,嘴角微扬,仿佛这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典礼,他真的只是来看看而已。云鹤峰不无恭顺地向他敬酒,他也默默地饮了,却并没有多看那年轻人几眼。
云盛渊自然也要来敬酒——无尘大师圆寂后,高祖以及隆帝都曾请厌武出山,顶替他那潜心去闭关修炼的离玄师兄、做大靖的国师,虽然厌武还没有接受,但这几乎是迟早的事情。自己的儿子成了如此人物的亚婿,前途可保无虞,着实令他雀跃不已。
灵韫再度躬身致礼,柔声道:“女儿方才也喝了几杯,不胜酒力,想先回去歇息。向爹娘、公婆和亚父致歉。”
云盛渊显得比穆骋江还担心,忙道:“无妨无妨,韫儿身体也刚刚痊愈,早点休息是应当的。”他向儿子使了个眼色,鹤峰立刻上前去搀起灵韫,并问:“我扶你回去?”
灵韫笑着,轻巧避开,道:“鹤峰哥哥不必挂虑,你我今日还只是订婚。”又不是真的就此成亲了,你个大男人又怎么能进女儿家的闺房呢?
鹤峰也想到了,脸上不觉一红,也不由得骂自己是太心急了,便退了一步。
灵韫这才退席。穆骋江正好看见站在她身后两尺的崇明,随即吩咐道:“阿重,去,看着点小姐,她难得喝酒。”
崇明正等着这句话,立刻跟了上去,走在灵韫身后不远不近处,渐渐远离了喧闹的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