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见孙越如此不识时务,便下令放箭。一时之间,箭矢如同漫天飞蝗。孙越身中两箭,不能自持。李胜抡起钢鞭,打中他的面门。这一鞭使出十分劲力,孙越纵是铁打的身体,也被打得气息奄奄、摇摇欲坠。
孙越吐出一口鲜血,兀自叫骂:“腌臜阉狗!”李胜怒气不息,将牙一咬,挺起长枪刺入他的胸膛,枪头从他背后穿出。孙越气绝之前招数不绝,趁李胜不备,横刀劈砍,不偏不倚,正中咽喉。二人一齐落马,双双毙命。不灭见二人已死,念了一声佛,将禅杖一举,领着军队继续追赶偶耕和牧笛。
偶耕、牧笛再次钻进密林。所到之处箭矢如雨,幸好骅骝马飞快,箭不能及。一个声音吼道:“休得放箭,误伤了小姐!”语声雄浑,震动山野。暗箭不再射出,对面却走出一人,身高一丈有余,胯下的战马也几乎有一丈高,手持一柄大锤,竟比碾盘还大。此人正是张岩松,他站立前方,严严实实拦住去路。
前有劲敌,后有追兵。偶耕一心保护侯牧笛,只得咬紧牙关,纵马向前闯。张岩松见他欺近,陡然将大锤一举,足足两丈多高,如同整座华山从地下耸出。骅骝马顿时受惊,长嘶一声,煞住四蹄,逡巡不敢前进。
林中埋伏的兵马再次窜了出来,围在道路两侧。后面马蹄声声、刀枪闪闪,不灭领着追兵赶到,截断退路。
偶耕将马缰绳递到牧笛手中,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看好机会,从他身边逃出去。”不等牧笛反应过来,偶耕从马上跃起,迎着张岩松的大锤飞了出去。
张岩松被偶耕纵马踢断肋骨,怀恨在心,今日正是报仇良机,决计不容错过。他运足劲力,轮动大锤,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大锤势如惊雷,带动疾风阵阵,刮得众兵将脸上涩涩生疼,震得林木窸窣作响。偶耕提起一口真气,猱身而上,躲过锤击,足尖轻轻点地,复又翻身腾跃,扑向张岩松的马鞍。
张岩松铁锤横削,砸向偶耕。孰料偶耕飞起一脚,踢中马腹,马匹受惊,乱颠乱摇。张岩松连忙勒马,偶耕趁乱欺入,飞上马背,勒住张岩松脖颈,身子一晃,竟然抱着张岩松摔下马来。倒地的一瞬间,他冲着牧笛大吼:“还不快走!”
牧笛会意,正要纵马逃奔,忽然林中一只长箭射出,封住去路。一个黑影从张岩松身后的草丛里走了出来,此人却是杨连山。他手持三叉戟、身背铁胎弓,站在密林中央,把守最后一道关口,令牧笛无路可逃。
昆仑奴见偶耕和张岩松纠缠在一起,觉得凶多吉少,惊骇难当,默默赶着跛马走到牧笛身边。张岩松被偶耕箍住头颈,忽而一声怒喝,将他的胳膊拧开,不等起身,便将他一手托起,甩出三丈远。偶耕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站起身来,却是摇摇晃晃、立地不稳。
牧笛料定无法逃脱,索性下马,跑向偶耕。偶耕将她揽在身后,叫她不要乱动,自己却迎头直上,奔向张岩松。张岩松气得两眼血红,咆哮着扑了过来,抡起大锤一通乱砸。
偶耕疾步欺入。他稳住气息、运起步伐,疾如旋风、动若脱兔,从大锤之下躲闪而过,来到张岩松当面,拳脚并用,攻他胸胁。偶耕深知,张岩松膂力无穷,一只铁锤能砸扁泰山,若是一味躲闪,定然难逃劫难不如近身格斗,或能找到一丝机会。
张岩松本想一锤砸死偶耕,不料他身形灵活,竟从锤下逃脱,企图与自己近身肉搏。他倒退一步,收回大锤,再次抡圆了砸下来。偶耕一矮身,再次躲过,趁势跃进两步,出拳打他胸膛。张岩松右手握锤,左手伸出来抓偶耕。偶耕赶紧收拳,右脚暗自送出,踢他的腿裆。张岩松左肩下沉,左手向下翻转,来捉偶耕的右腿。偶耕不敢与他硬碰硬,忙将右腿收回,翻身一拳打他中他的左肩。
这一拳虽然打中,偶耕却反弹出三步远。张岩松挨这一拳,微微发疼,虽无大恙,毕竟折了面子。他大吼一声,将铁锤送出,锤击偶耕胸口。偶耕就地打滚,同时扫腿进击。张岩松抬脚便踩,偶耕急忙以手撑地,将腿伸直踢他肚脐。
二人一番激斗,看得众兵将目瞪口呆。张岩松在青州素以勇武着称,很少有人敢跟他动起拳脚,偶有争斗,那些敌手也不过是三两招之内被他的铁锤砸成肉泥。可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居然和他一来一回拆过五十多招,仍然未被击败。
张岩松一只大锤挥过来抡过去,击断好几颗大树,又将地面砸出好多深坑,每一锤落下,都如同地震一般。偶耕往往被他逼得左右翻滚,却每次都能化险为夷,转守为攻。这两个人,一个排山倒海,一个移步换形,斗得天昏地暗、杀得日月不明。
牧笛害怕偶耕遭毒手,对昆仑奴说:“你愣在这里干什么,上去帮忙啊!”昆仑奴吓得双腿发抖,颤声说道:“我只会喂马劈柴,半点功夫也不会啊!”
二人正在私语,场上陡然风云巨变。偶耕趁张岩松重锤砸落,脚尖轻点大锤,纵身直上,一脚飞出,踢他的面门。张岩松左掌拍出,接过偶耕这一脚,顺势抓住他的足踝,抡起来就要往外甩。偶耕另一只脚猛踢张岩松的手腕,将他踢得脱手,一猫身攀住张岩松的肩颈,扬起手肘,对准太阳穴就是一记猛击。张岩松踉踉跄跄后退两步,偶耕也失去重心,从他肩上跌落,被他一脚蹬出一丈来远。
张岩松腿脚一软,以手撑地,站不起来。偶耕也被他踢中,伤得不轻,想要站起来,身上却疼痛难当。牧笛、昆仑奴赶紧跑过去,将偶耕从地上扶起。
杨连山憎恶偶耕,见他被张岩松踢中难以自立,举起三叉戟奔了过来,意图将其刺死。牧笛上前一步,挡在偶耕身前,正声说道:“你们要抓的人是我,我束手就擒便是,你们不要再行凶杀人了!”杨连山急急勒马,凝住招式不敢擅动。
不灭当即传令:“绑了!”众兵士一拥而上,缚住牧笛双手,又将偶耕、昆仑奴一顿五花大绑。不灭命令侍从扶起张岩松,八名大汉一起发力,才将他扛起,送上马背,然后一起扛起大锤,准备回程。
不灭再次传令,收集兵将、清点人数。杨连山问道:“李胜兄弟呢?”不灭答道:“他与孙越一番激斗,双双毙命。”杨连山不再多问,急忙指挥兵士列队。兵马整顿完毕,押着牧笛、偶耕和昆仑奴,拖着青州运过来的八车宝货、一车钱币,返回渡空别业。不灭知骅骝马乃是绝世良驹,安排几个强悍兵士,加倍小心牵马跟随。
一队军马在山林之间逶迤而行。穿过几道山谷、跨过几条溪涧,又路过三五个村落,来到一片沃野。沿着田间阡陌径直向前,走过七八里路,便到了渡空别业。
这一日的庄院,与前日又大为不同。家丁奴仆忙乱一天,庄院内外处处张灯结彩,如同迎春过节一般。大队军马进入庄院,依然各自安营。不灭将牧笛交给那几个老妇,说是七女聚齐,命她们小心看管。昆仑奴被扔进柴房,偶耕独自一人被押进耳房之中,由黑衣人看守。
牧笛被老妇带进小院,和小雨被安排在同一个房间,这是庄院之中装饰得最华丽的一间屋宇,被不灭等人称作“椒房”。两个女子彼此相见,都诧异一回,各自静默不语。老妇关起屋门,摆好木盆、灌满热水,便围住牧笛,要解她的衣裙。牧笛大惊,奋力反抗。
老妇一耳光打在她脸上,恶狠狠说道:“你已不是帅府的小姐了,而是我们抓来的奴婢。谷主不日就到庄院,他要你生你才生,他要你死你便死。”牧笛怒目相向,问道:“什么谷主?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那不灭和尚到底是什么身份?”
老妇冷笑一声,说道:“谷主与你爹爹是积年的仇敌,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你爹爹。如今唯有破了你的身子,凌辱你、奴役你,方能消得他多年的仇恨。我劝你乖乖听话,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否则你将死得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