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看这个刀疤男吃个闭门羹再掏出钥匙,却发现这个塔古曼男人已经推门而入。
伊沃突兀地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了恍然的神情。
年轻的伊沃进来后,便看到了气喘吁吁拿着拖把的威尔夫。
威尔夫没管伊沃,先是招呼着那人进了古德蒙德先生的办公室。
是的,古德蒙德管他的那间屋子叫办公室,据说是掘沃堡人传来的词语,他们也只能跟着喊。
“威尔夫先生,那家伙是谁?”伊沃讨喜地开口问着走出办公室的威尔夫,但他的心里已然有了些许猜测。
“干活,不归你管的事情少问!”说完一把将手中的拖把扔给了他。
大约一个小时后快到7点,酒馆里稀稀疏疏地坐着几桌客人后,伊沃遇上的那位穿厄努克牛皮长袍的男人才出来,他朝着威尔夫点了点头后离开了酒馆,心情似乎不错。
威尔夫隔着玻璃看着那人朝着外城走去,他对伊沃低声道,
“跟着他,看看他去哪了。”
伊沃放下擦拭的酒杯,悄悄跟了出去。
没一会,古德蒙德也出了办公室,他朝着威尔夫递来一个询问的目光,威尔夫会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叼着烟斗的古德蒙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馆。
约莫半个多小时后,酒馆里的人越来越多,威尔夫一个人有些招待不过来时,伊沃匆匆赶了回来。
“跟丢了。”伊沃沉声说道。
威尔夫点了点头,没责怪他。
那个塔古曼男人多半是北边的猎爪,不是那么好跟的,威尔夫心里早有猜测。
此时,酒馆对面的街巷里。
昏暗的街巷阴影中有黑紫色的雾气浮动,一个身着驯鹿兽袍的瘦高男人眼神阴翳的透过玻璃窗目睹了威尔夫酒馆里发生的一切。
人来人往,他已经在这里独自站了很久,只是无人发现。
黑紫色的无声雾气消散,他走出昏暗的街巷,拉了拉衣袖遮掩起手腕上方的淡紫色文身后,走进了酒馆。
…………
夜晚8点多。
多兰站在城墙通道前的队伍中等待着检查,这座低矮的城墙隔绝了炉乡内外城的两个世界。
城墙两边的马灯照耀着并不算长的队伍,队伍中大多是些挎着菜篮的老头们。
他们是炉户祭祀的家仆,兼任厨子,等着把买来的肉干奶酪和各色蔬菜带回去。
还有两个月就到丰收节了,每年的这个时候炉乡真正的统治者们都在忙着锻造丰收节祭坛的事情。
除了维持外城基本秩序的炉户祭祀们,其余的炉户祭祀都要在内城里,轮流合力铸造那座巨大的祭坛,不得外出。
这些身着考究红袍的炉户祭祀们工作一天后,回家时大多都已凌晨,劳累一天晚上回到家里还能吃上一口热饭,都是这些家仆们做的。
多兰站在队伍末尾,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今天的收益。
他今天下午带着五把没装斧柄的斧头、一把镰刀和两把草叉,徒步近三个小时抵达了外城的灰烬街。
灰烬街两旁汇聚着近百家锻铁铺子,多兰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多次比价,将携带的农具以1金橡木又7银锤的价格卖了出去。
灰烬街的铁匠们都能看出锻造这些斧子的匠人手艺不凡,只是农具的价格在外城非常透明,他们很难给出更高的溢价。
多兰正在心里默算着接下来家中开销的问题时,突然听见队伍前方传来的争吵声。
多兰把目光聚焦于队伍前方,一个身着肮脏羊毛长袍的毛头小子正和城墙守卫们拉拉扯扯。
“你们要干什么!”
约莫十六七岁的男孩面色惊恐地大喊,制止着两个守卫进一步的行动。
两名守卫身着夸张的银色胸甲,两人身着的钢甲还在通道内火把的照耀下泛着隐隐的红色波纹。
他们正拉扯着这个年轻男孩身上披着的羊毛大氅,想要把这件衣服给脱下来。
“把那个狗娘养的身上套的那层皮给我扒下来!”尖锐的叫骂从城墙通道里传出。
多兰看向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身材极度矮小的男人。
多兰认识这人,他叫托克尔,是城门的守卫队长,偶尔会去威尔夫酒馆喝上两杯。
两名守卫听见队长的命令,更加用力地扒拉着那个年轻男孩身上穿着的羊毛大氅。
这个男孩明显是北边人,他奋力挣脱开两人的拉扯,流泪着逃离了此处。
“也不打听打听就往内城来。”托克尔说完便啐了一口痰在地上。
通道内再度恢复了平静,炉户祭祀的家仆们继续等待着检查,没人在意刚才发生的事。
多兰看着那个穿着羊毛大氅的男孩消失在外城街巷的尽头,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守卫们要脱去男孩身上的衣服。
轮到多兰了,矮个子托克尔上下打量了一下红发男孩,也不检查就放多兰进入。
他很眼熟多兰,也对多兰和加雷斯的事情有所耳闻。
…………
夜晚9点前,多兰推开了自家老旧黑砖房的大门。
客厅内只有锻炉里的昏沉的火焰还在烧着,不过也快熄灭了。
加雷斯应该在自己的房屋内歇息,他和多兰都默契地不选择在夜晚铸造。
据加雷斯说,炉火的光照很难支撑锻造的需求。
多兰知道这是父亲的借口。
更多的原因是加雷斯还不能很好适应左手发力的锻造方式,需要不少的时间让身体得到休整。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家里的收入基本都是多兰当酒保挣来的。
加雷斯不想点灯打铁,毕竟这也算是一笔开销。
八枚硬币叮叮当当地掉入了一个精美的猪形陶瓷存钱罐中,多兰听着这美妙的乐曲展露出笑颜。
他又暗自算了一遍接下来家里的开支,心里有些许放松的同时,把存钱罐放入床头柜二层的抽屉里。
除去交给威尔夫先生的木炭钱和生铁锭钱,剩下的钱够父子俩日常开销两个多月。
是的,多兰在威尔夫酒馆的报酬有一部分是以木炭和生铁锭来支付的,剩余的薪水每周六多兰会从威尔夫那拿到。
这是多兰和威尔夫多次争取后得到的结算方式。
而多兰努力付出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加雷斯找些正经的事情干。
简单洗漱后,多兰又开始了每晚睡前的仪式。
他先是借着月光仔细观赏了床头柜上摆放的瓶中船,接着又取出了床头柜最下层的一颗糖果。
完全不同的果味又一次绽放在唇舌之间。
带着对三个月后的期待,多兰进入了梦乡。
这一晚,多兰又一次梦见了那个奇怪的梦。
他能逐渐感觉到那个梦正变得更加清晰。
这已经是多兰第三次梦见那个满是流淌熔岩的梦了,不过今晚他在石桥上漫步时没听见那奇怪的锻打声。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昏黄的日光透过驳杂的玻璃照耀在多兰的床头,他揉了揉脑袋睁开蒙着一层黑红色的双眼。
“只是一个梦。”
多兰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他眼中的黑红正缓缓消退。
而多兰本人对自己双眼的变化没有任何感知。
石桥下沸腾的岩浆和那一片如血一般的火海,梦中的一切仿佛还在眼前。
多兰看着窗外蒙在昏沉灰雾里的阳光,推断现在大概是早上五点。
他翻身下床准备做早饭,加雷斯应该过一会就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