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打了,奥勒流血了!”玛伦哭腔的声音里带着绝望。
几人听到这话才不情不愿停下来,集体看向倒地的奥勒。
闯祸了。
几人心里同时涌出了同样的念头。
…………
“妈,疼。”小胖子奥勒皱着眉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和他面容有七分像的胖妇人正用洁白的粗布缠绕着他额头不断渗血的部位,脸上满是心疼。
奥勒坐在一处大堂的下方,他一边喝着木碗里的甜粥,一边打量着大堂内的众人。
琳内亚祭母穿着朴素的粗麻衣服坐在大堂上首,脸上有些疲惫。
弗雷德和几个男孩跪在地上,脸上神色各不相同,但都有些畏惧。
努努则站在他们身旁,只是把倔强的小脸扭向了另一边。
羊角辫玛伦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她低着头站在琳内亚身边。
蕾卡匆忙走进屋内,她先是朝着琳内亚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满脸倔强的努努。
努努看见母亲后,有些畏缩地低下头。
琳内亚把蕾卡请到了上首和她相对的位置,蕾卡是祭祀又是客人,自然和她平起平坐。
“玛伦,你说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琳内亚不怒而威平静开口。
玛伦低下头说完了事情的经过,她脸上还带着泪痕。
蕾卡十分平静地听完了整件事,但她心中感到无比苦涩。
“奥勒,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琳内亚看着下方正喝着甜粥的胖男孩很是无奈。
“没有了。”奥勒含糊不清地答道。
他的母亲终于包扎完了伤口,她心疼地看着自己可怜的儿子,擦去了奥勒嘴角的残粥。
蕾卡站起身来到努努身前吐出口气,
“是你先动的手吗?”
“是他先骂的我,我才动手的!”努努不依不饶。
“跪下!”蕾卡呵斥出声,脸上怒意十足。
努努把头撇向一边不去理睬。
蕾卡踢在努努的膝盖窝上,他顿时无法支撑身体跪倒在地。
“他骂我野种我才动手的!”努努愤恨地抬起头怒视蕾卡。
蕾卡扬起手就想打在他的脸上,努努毫不退让,反而把头伸向前。
扬起的手停在半空有些颤抖,蕾卡的脸上是恨铁不成钢的悔意。
你再这样下去,还有哪个氏族愿意接纳我们。
蕾卡没有把话说出口。
蕾卡放下手,她弯腰蹲下脱去了努努的裤子,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打在努努屁股上。
她不敢打孩子的脸,怕努努又和以前一样惊厥晕过去。
“我没错!”
“我没有错,我是外乡人,但我不是野种。”努努眼角带泪大喊着。
弗雷德抬起头看着挨打的努努,脸上不自觉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可他的笑脸没有躲过母亲琳内亚的目光。
琳内亚上前一巴掌扇在了弗雷德的脸上。
弗雷德呆愣愣地看着琳内亚,母亲从来没打过他。
琳内亚咬着牙,眼里是藏不住的怒意。
虽然弗雷德是个男孩,琳内亚却从来没有吝啬过给予他的爱,可这件事是因他而起。
蕾卡不仅是客人是祭祀,还是一位冰裔。
这对母子俩无论去到哪个部族都会是座上宾,琳内亚是打心底里想要把他们母子俩挽留下来。
这件事既然是因弗雷德而起,她作为祭母就必须公平。
琳内亚同样脱下了弗雷德的裤子,弗雷德不像努努那样倔强,很快便惨叫着痛哭出声。
克努特和莫滕的母亲姗姗来迟,她们震惊地看着两位祭祀打着自家孩子的屁股后。
两人又看了眼跪在地上,身体不自觉发抖的克努特和莫滕,犹豫着是不是该同样出手。
…………
努努趴在自家的床上,蕾卡正用药膏在他红肿的屁股上抹药。
她很心疼但不后悔。
“妈妈,我没有错。”男孩依然倔强说着。
“弗雷德和其他男孩私底下都骂我是野种,说我们是外乡人,他们不欢迎我们。”
野种。
这个词刺痛了蕾卡的内心。
可努努不能因为其他孩子的辱骂就主动出手打人。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但他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蕾卡抹药的力道加大了几分。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努努强忍着并不服软,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
“妈妈,我还记得以前,我们在不同的氏族间游荡,住上一段时间就离开。”
“每次离开时我都哭得很伤心,刚刚熟悉的伙伴转眼间就得分别。”
“这一次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我以为我终于要有朋友了,可他们却在私底下偷偷骂我。”
长久的沉默中,蕾卡不知该怎么回答孩子的问题。
“我听别人说过,‘外乡人’是不好的话,‘野种’就是没有爸爸的小孩。”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努努的眼眶里落下。
“妈妈,我们的家在哪,爸爸在哪。”
我们的家。
蕾卡抹药的手停在了半空,她不自觉抬起头望向窗外。
她的目光好似穿透了无尽的山峦、秋叶的密林和金色的流水。
一条弯曲蔓延的小径上落满了细碎的枯叶、深冬的积雪、春日的花苞和熟透的果实。
以及上面被时光拂去的,一大一小母子俩的脚印。
那是他们来时的路,也是归乡的指引。
所以,还有什么阻碍着母子俩回到诺台氏族吗。
氏族现在如何?
今年的水草丰盈吗?
牛羊们还膘肥体壮吗?
我和努努过得很好,你们呢?
泪光之中,蕾卡看见了草原深处成群前进的牛羊们和大篷车吱呀而行留下的车辙印。
那就是家,我们的家。
“妈妈,我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