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正烤的羊肉已经开始散发香气，小晴朗闻着流口水，看着手里的羊肉，心里恐惧又少了许多，也将那羊肉穿了，还拿了些香料，烤了起来。

此时白老四一条羊腿已经被啃得只剩下骨头，汉子满意的打起了饱嗝儿，“你们猜猜我是做什么的？”

老道人正在添柴火，闻言开口道，“想来白大侠该是此地山神。”

“呦~，你这老头还聪明的很叻。”白老四开口道。

小晴朗闻言只觉得新奇，也听说过，只是未曾想到，山神本就有护佑一方之责，山间野兽不得随意入世是其一，不得杀伤过官道的人是其二，这是老道人告诉他的，难怪这白老四会赶走来此的狼群，只是为何白老四说他跟他主人姓，想来山神的主人应该厉害的很，这时小晴朗心里的害怕就更少了。

“都是我眼瞎了，没认得英雄，怪我！”这时一旁的立正闻言放下手中的羊肉，冲着白老四一抱拳，说话也换了平日里的口气，一改一个好听懂。

“不错不错，你们几个还真是与那些人不同，以往我也救了几个人，都是吓得哭爹喊娘的。”白老四接着又看向说话的李正，“你也还是有些胆子的，不过你怎的是个书生，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读书的人，现在读书人过路我都是不管的。”

“山神老爷，你为什么不喜欢读书人。”小晴朗这时壮着胆子问那白老四。

此时小晴朗烤着的肉散发出浓烈的香气，应该是撒了盐巴和香料的原因，白老四闻了闻，看着小晴朗道，“你把你那烤的肉给我，我就给你说。”

小晴朗也不敢不给，将那肉递给了白老四，就见一只毛茸茸的手伸了过来，也不顾火苗烧着毛发，一把拿了过去，大口啃了起来。

“不错，不错，你们人做的东西当真是好吃些！”说罢也不回答为什么不喜欢读书人，只管吃肉，没几下就吃光了，又从怀里拿出一只羊腿，扔给了小晴朗。

那羊腿掉在火堆旁，溅起许多灰来，小晴朗被吓了一跳，见那白老四眼神示意，顿时明白过来，从李正那借来小刀，将羊肉分成几份，准备撒上香料盐巴串成串来烤。

正在小晴朗忙活的时候，就听那白老四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起一个故事来。

白老四本体是一只老鼠，据他所说应是生于巫山，这巫山是在苗州西侧，巫山山高水深，其地势异常险峻，多深谷，是隔绝苗州与十万大山的天然屏障，南疆苗族之中最神秘的黑苗便是依托巫山而生。

那时他跟着他的主人，所谓的主人也是一只精怪，名叫付玲，乃是仙药所化，具体是何物这白老四也不甚清楚，打他记事起便一直跟着付玲。

付玲在巫山待得无趣，好奇人间百态，又时常被巫山其他妖怪欺负，便从这巫山跑了出来，到了苗州境内，这付玲或是草木所化周身毫无妖气，在苗洲也算是自由快活了些日子。

有一日遇一书生，书生姓吴，是一散修，不知为何得了重病，要看就要朝不保夕，付玲见状于心不忍，便舍了一滴精血给那书生服下，那书生立马变好了，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这书生千恩万谢，付玲也觉得开心，那书生走后付玲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那个时候白老四还不能化形，只是跟在付玲身侧。

此后不久，那书生便带着一干人找到了付玲，那一干人可不得了，乃是无涯山庄的修士，听那姓吴的书生所说之后便要将付玲带回山庄炼药去。

付玲听闻大怒，顿时便杀了几人包括那个姓吴的书生，这无涯山庄的人万万没想到这付玲如此厉害，一面仗着人多与她纠缠，一面派人去搬救兵。

付玲也不傻，斗了一阵便要溜之大吉，可来人也是极快，这白老四后来打听过，那是那个厉害的人姓宋，是无涯山庄的客卿修士，还是个中境的修士。

这付玲虽然修为也不弱，却也是敌不过那姓宋的修士，一路便往东而逃，仗着自身妖气不显，逃到山中躲了起来。

这姓宋的修士找不到付玲便开始到处散播消息，无数山间修士与人间散修都在四处抓这付玲，付玲虽然能躲，但是架不住人多和许多秘法，最终还是被找到了。

就在这时，应天书院一名叫陆百川的先生到苗洲四合书院做客，听闻此事之后便也来凑热闹，这陆百川在了解了事情的起因之后便在众人之中救下了这付玲。

此事闹得太大，付玲又杀了人，这陆百川便将付玲带出了苗洲到了沧州，那时付玲刚入世不久，不知人心，也不知感恩，还大骂了这陆百川一顿。

陆百川倒也没有生气，只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便把付玲关在了沧州雷池之中，这思过崖是关那些犯了错的修士，雷池便是关异类的地方。

这沧州雷池便在这漓尘山铁石峰顶，白老四也跟着付玲到了这漓尘山铁石峰，几十年之后白老四也结成了金丹，渡了雷劫，化形成人。

沧州主岳山神见有雷劫，便到了这漓尘山，见白老四还算顺眼，此地又无山神，便让白老四做了此处山神。

也是几年前，白老四同今日差不多，救了一名过路的张姓书生，那书生可没有几人这般好运，被林间野豹咬了几口，那时白老四刚做山神不久，也算是自身失职，见那书生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便把那书生带回雷池。

白老四求了付玲一滴精血，救活了书生又将书生送下山去，其实山神只要管住山林野兽不去乡镇，一下伤了十几号人，也没人管是不是失职。

白老四也是想做好山神，多立下些功劳，也好让付玲早日脱困，这付玲关了快一百年，那叫陆百川的人也再未来过，付玲也明白了那日陆百川所作所为是为了救她，也只求今日所赠一滴精血不会像之前那次一般引出祸端。

人总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姓张的书生不知是不是走了狗屎运，竟然拜入了无尘宫，这无尘宫不属于道家，不属于佛家，也不是儒家，而是九华山神道一脉。

这九华山神道一脉不同于道家与儒家，向来是不容于异类，九华山神道一脉在唐国也有许多，沙海州与西宁更是多如牛毛，只有沧州独此一家，向来也是安分守己，守着唐国书院规矩。

那张姓弟子在无尘宫呆了半年之后，便带着一众师兄弟到了铁石峰，这雷池也是神异，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建，里面的人想出出不来，外面的人想进却是进不去。

无尘宫弟子折腾半天进不来雷池，拿这付玲没办法，于是便把主意打到了白老四身上，白老四是监天司册封的山水正神，虽然不敢打杀了他，却是伤得不轻，无奈付玲又给了那一行人数滴精血。

那几人骂骂咧咧走后，白老四将这事告到了白羽卫，这白羽卫却是不好管这无尘宫，只是将此事往上报，后来如何白老四也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这付玲的精血确有奇用，这张姓书生前几个月又来了，虽然不敢再动手，却也是随意打杀了许多山间野兽，更是言辞羞辱，威逼利诱。

白老四也没有办法，属实后悔救了那没心肝的张姓书生，若不是付玲劝慰，又舍不得丢下付玲，早就不当了这破山神，回巫山去逍遥快活才好。

几人听闻此事前因后果，都是唏嘘不止，恨那书生不是个东西，恩将仇报，也难怪白老四看李正如此不顺眼。

白老四说完之后原本看起来精悍的黢黑模样也变得低沉失落起来，当真应了那句话，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虽然今夜月黑风高所遇颇为奇异，不过见这白老四的行事作风，几人大致还是相信的。

李正也叹了口气，看着身旁的黑汉，脸上神情一阵变幻，转而轻轻叹了口气。

“白英雄你说的事在这世间太多了，别说是偌大的神洲，就是西唐国沧州，不知道有多少仙山修士和山精野怪。”李正这时所说已经算是简单明了，好听易懂。

“不瞒着白英雄，我叫李正，本是生在明国乾州，家里祖祖辈辈也都是读书人，您知不知道现如今明国是个什么样子。”李正问那老鼠精。

白老四只是微微摇头，小晴朗与老道人也都是看着李正等待他继续往下说，没有插话。

“乾州虽然靠着雪山，不过地势低洼，土地也都是上好的废土，不过我们那人都是只信佛门，也不读书，不爱劳作，却是穷的很呀。”

“你说这些和我这事儿有什么鸟关系，我只是有时候想不明白，我和我的主人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白老四撇了撇嘴，一张黑脸有些抱怨之色。

“我说的是普通百姓，他们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百姓不耕种不读书，这明国朝野上下也是一样，不管民生，只管修道信佛，山上山下没有一点规矩，普通百姓的人名如同草芥，要是同白英雄一样的妖族，要么被和尚抓去当坐骑守山门，要么就取了丹通通打杀了。”

小晴朗听李正说完只是觉得奇怪，那人不种地都吃什么，信佛哪能管的住肚子饿，少年是不知这宗教神教对人的影响有多大。

“虽说白老哥你在这做那山神不痛快，也还算是清闲，起码性命无虞不是。”李正这时已经开始成那白老四叫白老哥，这鼠精听过也不做声。

“你是不知道，这人间，人、妖、修行者的相处之道，就唐国做的好些，虽然还不尽人意，却也是有了规矩，这规矩就是白老哥你说的书生定下的。”李正说到此处眼中全是羡慕向往之色。

白老四听完李正说的话，便想到付玲告诉他的话来，虽然在这漓尘山铁石峰她毫无自由，不过却是可以安心修炼，不用担心性命，就是在那巫山也是争斗不止，白老四来了西唐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道妖原那边的事情，那边也同巫山差不多，都是以强者为尊，像他这般不过金丹修为的妖怪，要想活得安生也是极难。

“你这么说，我也是听懂了，那只能怪我与主人生的命不好，投胎做人才好。”白老四淡淡开口。

李正闻言本来张口欲说，去又想到咬文嚼字这老鼠精听不懂，顿了顿慢声开口道，“道理不是很好说，先生教我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懂，约莫就是做人做妖还是什么都不容易，要想过得快活些，就要多读些书，书读得多了再多看多听，这样懂得的道理就多些，懂的道理多了人就快活些。”

小晴朗听了半天也大约明白了李正所说的道理，这时又想到他的经历遭遇，他生来也不过十个年头，如此经历遭遇，还没有这老鼠精来的轻松快活。

“那没办法，我白老四打记事起就不爱看那鸟书，就爱跟在我家主人身边，不过你口中的先生说的好像是有道理，你那先生叫什么名字？”白老四问道。

“我家先生姓王，叫王仁，是书院的先生。”李正说道，脸上还有些得意。

“那不就是一个姓王的人嘛，反正我也不认识，你跟他说，他哪天要是到了这漓尘山只管报我的名号，保证他一路畅通，要是提起你的名字我还请他喝酒。”说完白老四拍了拍手里的酒囊，看得老道人眼馋的很。

“等我先生回来，我一定告诉先生，就说这漓尘山铁石峰有个大英雄叫白老四，说要请他喝酒。”李正对着那白老四一抱拳，说的很是认真。

小晴朗也不认识李正所说的王仁是谁，只觉得几人到了此处也算是聊的投机，这一夜还真是有意思。

白老四喝了几口酒，又让老道人喝了几口，这黑汉子心情也像是好了许多，笑了几声，便起身抱拳告辞，到了别人的地盘，小晴朗几人也没说挽留啥的，说起来自己这一行人才是客。

这白老四也不再要烤好的羊腿，起身走出屋外，开始唱起了此地樵夫经常唱的山歌，这低沉的嗓门响在大半夜，要不是小晴朗几人刚刚与那白老四分开，又要被吓个半死。

小晴朗三人听着难听的山歌，吃过烤羊腿，小猴子不知跑哪里耍了一阵也跑了回来，小晴朗抱着小猴子踏实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