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张府，老道人也没有把卦布取下，扛着个竹竿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李正背着个书箱子，行在街上，就显得有些不同了，红毛猴子蹲在小晴朗的肩膀上一路吱吱吱叫个不停，三人各自不同的打扮本来就奇怪，引得行人吩咐叫侧头，每走几步，就有人打量他，小晴朗好不适应。

小晴朗和李正一人买了双新鞋，老道人也不要，说他习惯穿草鞋，给他打点酒就行，再买了些包子带着，最后小晴朗又跑去买了些食盐和调料装进包袱里，三人就往城外而去。

钱是张之洞给的，临走时张之洞给了有五百两之多，装满了一个小箱子。小晴朗没想到老道人却开口拒绝了，说是他行走江湖用不了钱，只是让小晴朗拿了些好让他一路买酒喝。

张之洞连声感谢，口中念叨着，真人一路多多保重，老道人做着一副高深模样，又劝张之洞平日里多多行善如何如何。

出了城，三人又继续往南走，一直以来都是小晴朗问路，老道人带路，李正只是默不作声的跟着而已。

小晴朗是想往法华寺，到了广泽城之后，就要往下走一段路，然后渡过白鹿河，再到白鹿原，李正要去雁塔书院，雁塔书院在东南方向，路程比他们还远。

几人行了一个多月，过了许多小村小镇到得这天，入眼又是一片连绵的山脉，从安阳城出发走了已经快有了半年，一路跋涉，人像是还精神了不少，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睛变得明亮灵动。

小晴朗觉得，到城里是最难的，吃什么喝什么都要花钱，也不能随便找地方睡觉，老道人讲了城里有城里的规矩。

要是到了乡下还稍稍好些，虽说找地方借宿也是经常碰的一鼻子灰，有时候还会挨骂，不过也总是有些好心人愿意收留几人。

最难的就是吃饭，小偷小摸总是不好，李正是个读书人，老道人却说他是个道人，这些事他们都不能做，若是买吧，银子小晴朗又舍不得花，所以三人经常挨饿，没办法，谁叫地里长得东西其实都是有名有姓的。

到了山里小晴朗就觉得其实容易了一些，这个季节还能打些野味，小猴子还能找些野果，现在小晴朗对睡觉已经完全没了要求，只要不淋雨，随便找个草窝倒头就能睡着。

在昨日进山的时候小晴朗问过一位樵夫，樵夫说这山叫做漓尘山，说是因为山那边有座无尘宫，这是那些仙人给取的名字，小晴朗又问仙宫在哪，那樵夫却说山高路远他只是听闻未曾见过。

今夜找了处破屋，离着官道不远，四下也是再无人家，或真是山高路远，此处官道杂草丛生，也无人打理，想来应该是走得人不多。

小猴子这时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日出了城边将小猴子的绳子解了开来，这小猴子立刻便是跑进了山林，只是不多时那小猴子却又跑了回头，手里还拿了许多果子。

后来又将猴子丢了几次，都让这小猴子找了回来，或许这小猴子原本就是跟着人一起的，此时他愿意跟着，小晴朗也便不再赶他。

小晴朗三人守着火堆，不时往火里添加树枝，到了夜间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三人烤了几只不知名的野鸟，野鸟是白日小晴朗与李正用弹弓射杀所得，到了这时正好旧着一个大饼三人分了吃，虽然没吃饱还是有些饿，不过几人都已经习惯了。

破屋很是陈旧，这怕再过个两年就要塌了，屋顶也少了许多瓦片，正好火堆窜起的烟可以顺着飘出去，李正找了一个木柴抵住门板，三人劳累一天，很快悠悠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觉得有人推他，睁眼之后发现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两只狗一样的的动物出现在了门口，已经将那门推开了一条大缝，地下也划出了一道很深的痕迹，两只兽头从缝里伸出头，正试图进屋。

李正正一脸紧张的看着门缝，手还搭在小晴朗身上，小晴朗认得这是两只狼，惊恐之下大叫了一声，野狼受惊，转身跑了出去。

李正急忙用木柴再将那房门抵住，小晴朗往火堆添柴，篝火重新燃起，小晴朗又四下观望，看着破屋有没有别的地方可以钻进来，幸好房屋虽破墙壁却还是完整。

小晴朗就听见外面一阵响动，透过小窗往外看去，就见外面有七八条野狼，野狼或许是惧怕光亮不敢进屋，一直在庙外徘徊。

小晴朗想起前几日的花豹，此时见狼数众多，有些害怕，腿也有些软，再也不敢睡觉打盹儿，一直坐在火堆旁看守着火堆，回头看了眼地下，老道人还在睡觉，这么大动静都不曾醒来，李正也是狼来了也不曾叫醒这老头。

庙外的两只狼可能很久没有抓到猎物了，一直在外面绕着房子转圈子，小晴朗对着睡觉的老道人屁股就是一脚，老道人这才慢慢醒转，揉了揉眼睛问两人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小晴朗与李正也是一时之间反应不及有些害怕，到了后来少年心中有气，李正也是胆大，让小晴朗拿着行山杖守门，将门开了一半，自己则捡起几块石头扔砸轰撵，一边砸一边骂“再敢回来，我就打死你们。”李正高声说着狠话，手上忙个不停，只听得石头飞出时候在空中的漱漱之声。

说完狠话，小晴朗见门旁的狼已经散开，走出去看了看，就见远处黑暗中无数双萤火闪动，那应该是狼眼所发，起码有十几处微弱的荧光，正远远的看着破庙。

李正又大骂了几声，小晴朗一直盯着身边，早听老道人说过狼这种东西最为奸猾，就怕什么时候身边窜出一只来。

两人也不敢追出去，虽然这野狼比狗大不了多少，不过这么多要是扑将过来，三人只怕也是抵防不住，两人回到火旁，这老道人却是优哉游哉的烤着火。

“你不怕？”小晴朗看着老道人的神情问道。

“怕~，你看怕还是不怕都没什么用，还不是守在这~，你不怕它们还不是照样要吃你。”老道人许多时候对许多事都是这态度，小晴朗有些习惯了。

听了老道人的话，小晴朗心里的害怕也减轻了许多，怎样也到了天明再说便是，刚松一口气门外又是一阵响动，还有爪子抓挠墙壁的声音，小晴朗心里又是一紧，不自己握紧了行山杖。

恐惧之际，屋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几声粗大的咳嗽声，像是在提醒几人有人来了。单听脚步声和咳嗽声就知道来人是个壮汉，三人此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紧张的看向门口，这是什么东西，如此之多的狼还能有人来，莫不是妖怪不成，要吃三人。

“满山的兔子野鸡不去吃，跑来要吃人，坏我的名声是不是，快滚！”脚步声到了门外停了下来，随即就是一声怒骂，接着抓墙的声音立刻停止。

几人见不到来人，但他能看到来人怒骂过后门外的那些狼可能是跑了，小晴朗又心想那脚步那咳嗽声会不会是此处的鬼怪所发，就是想骗几人开门。

就在小晴朗胡思乱想之际，那门却是被推开了，就见一只毛茸茸的手抓只是轻轻一推，旧木门吱呀一声，那木柴连同木门便是到了墙角，地面上一道深深的沟壑触目惊心。

接着门外走进一个壮汉，几人几乎吓掉了魂儿，来人身穿羊皮大袄，身高却是只有五尺，不比少年小晴朗高，却是膀宽臂长，手像是垂到膝盖，不过令几人惊惧的不是此人的形体而是他的样貌，此人面庞狭窄，鼻吻凸出，一双眯眯眼，满面黑须，手背上腿上长满了黑毛。

“你们莫要害怕，外头有些冷，我来烤烤火。”来人言语过后不待几人开口便坐到火堆旁，伸出双手凑近了篝火，小晴朗见来人心中只觉得这人长得是真丑真丑，这么多毛难道还会怕冷，再说这天儿就是不烤火能冷到哪去。

此时三人已经闪到一旁，老道人躲在两人身后，小晴朗与李正握着行山杖看着来人，心中惊惧将手里行山杖紧紧握住，若是来人发难，怎么着也要照着头顶给他来两下，

“你们跑那么远干嘛，还拿根棍子，那棍子有个鸟用。”来人鄙夷的看着几人。

“棍子是打狼用的，你是干嘛的？”小晴朗开口问道，李正也是从未见过这些，此时紧挨着小晴朗却是不发一言。

那人却不再言语，也不看几人，只是低头看着火苗，还顺手拿了一根树枝折断，放在火堆里。

“过来吧，我不打你们。”这人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向着几人挥了挥手。

几人闻言之后，老道人却是从背后先走了出来，慢慢挪动脚步，隔着火堆站到了壮汉身前，小晴朗与李正见状也赶忙跟在后面。

“你们是看我生的丑才怕我，我又没有欺负你们几个，刚刚还救了你们几人性命。”壮汉打量着几人开口。

“大侠莫怪，老头年纪大了，这两个少年年纪也不大，未曾见过如此阵势，吓着了。”老道人开口答道。

“他娘的，现在的人都是没什么良心，我也早就习惯了的。”这人面露怒容。

“大侠为何如此说来，我们虽是初识也绝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今日得您搭救，不胜感激。”这时一旁的李正忽然开口道。

“他娘的又是个读书人，老子听不懂，读书人最没良心。”来人忽然面露怒容，看着李正。

“正哥是说多谢壮士救命！”小晴朗见那人发怒，赶忙解释道。

“小子你这么说就顺耳多了，哈哈~”那人看着小晴朗说道。

这人从腰间拿了个羊皮酒囊，喝了一口，转而看向小晴朗，“你们有吃的没？”

小晴朗闻到一股酒香，一旁的老道人看着葫芦，像是眼睛一亮，李正急忙自怀中拿出一个饼子扔给那个汉子。

那大饼掉在在汉子脚边，汉子低头看了一眼，还凑近用鼻子闻了一闻，李正见状觉得十分失礼，想起王先生的教导，忽然觉得心中有愧，也不知来人到底是不是恶人，救了他们三人，如此对别人，当真白读了许多书，正要开口赔罪，却见汉子抬起头来，看了眼几人，却是没有生气。

“四爷我不吃这个，你们自个儿吃吧。”来人探手入怀，掏出一条羊腿来，上面还挂着许多白毛，汉子也不管，先是咬了一口，扯了一块肉到嘴里。

小晴朗本来就胆战心惊，见状更加害怕，这个壮汉所吃的羊腿是生的，而且在他撕扯羊腿的时候好像还看到他嘴里隐约有尖锐的犬牙。

“你们也想吃，给你。”汉子见小晴朗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羊腿，便随手撕下一块递了过来，这一下小晴朗更为惊惧，那手怎么比刀子还快。

小晴朗见状连连摆手，示意不要，壮汉陡然瞪眼，小晴朗真是被吓得肝胆欲裂，这时就见身旁一只手伸了出来，将那汉子递过来的肉拿在手里，却是李正，小晴朗也不知道这李正又发了什么病，还随地坐在了汉子身旁，拿了个树枝，将肉穿了，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老道人在一旁也不说话，小晴朗想要提醒却又不敢，这时小晴朗见老道人也盘腿坐在地上，无奈他把心一横，不管不顾也坐了下来。

那汉子看李正坐在地上，脸上忽然多了些笑容，又扯下一块肉，扔给了小晴朗，小晴朗一惊之下险些没接住，将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块。

“敢问英雄高姓大名？”李正忽然开口。

“这句我听得懂，知道我是英雄，不过我不姓高，我跟我主人姓，我姓白，叫白老四。”壮汉说话间又自怀里掏出了羊皮酒囊，拔掉盖子喝了几口。

小晴朗闻言觉得有些好笑，丑成这样还姓白，身上就没一块白的地方。

“你想喝吗？”黑三将酒囊递向老道人。

“多谢英雄，多谢英雄”老道人一把拿过酒囊咕咚咚灌了几口，又才十分不舍得把酒囊还了回去。

小晴朗此时心中恐惧少了许多，也暗骂这老道人，他娘的真是为了喝酒命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