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期以及往后十几年内,城里很多方面真不如乡下。别的不说,单单各单位每年需要组织职工下河清淤这一件事,城市都是比乡下苦的。
城市里排洪是大事,每到冬季,城市主管部门会下达文件,要求全市各单位组织职工、居委会组织无单位的市民,全员参与城市河道清淤工作。
上辈子曹铭花十四岁时,跟随单位同事一起参与挖河。那时她身高168,个头和成年人一样高,身体没有成年人强壮。工地上无大小,安排下来的工作不会因为谁年龄小可以少干,她和其他成年人一样,需要站在冻有冰渣的淤泥里,一铁锨一铁锨挖淤泥。
挖河不发防护用品,挖河的工具各单位自备。她那时做售货员学徒,好歹给自己买了一双特价胶鞋。其他挖河的人,甚至许多女同志,直接穿着棉鞋踩进带冰渣的淤泥里。棉鞋湿透,半条腿冰到麻木无知觉。这样需干一天,等下工后回住处,才有机会烤干棉鞋。
住处是临时搭建的草棚,棚里没有床,草席直接铺地面上,人在草席上就寝。住处不挡风不保暖,十几二十几人挤在一起住。她从继父家拿的棉被小又薄,没几天得了疟疾。
疟疾这病发冷发热,发热还好点,发冷真是没救了。寒冬腊月冷的河道淤泥结冰渣,草棚内更是冰窖,没有一丝暖和气,曹铭花冷+冷,身体哆嗦的不成人样。
这时期全民公费医疗,不用担心看病费用问题,职工看病全额报销。工地上医生有、护士有、药短缺。好在老天爷垂怜曹铭花,有一位老师傅的孩子在省医院工作,他见了曹铭花发冷时的模样,于心不忍,悄悄弄来一盒消炎药给曹铭花。
在草棚里,曹铭花一个人挺过最艰难的三天,保住了性命。这是曹铭花一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事隔几十年还历历在目,疟疾带给她的苦痛仿佛还在她身体里肆虐。
第三节是算盘课,讲课的还是曹老师。
曹老师让一个接一个学生站起来背打算盘的口诀,曹铭花努力的想,根据前面学生背诵的内容,一点一点回忆起来算盘口诀。
她坐在最后,等前十六个学生背诵完,课堂时间过了一大半。她不等曹老师叫,站起来开始背诵:“一上一二上二……三下五去二四下五去一……八上三去五进一九上四去五进一。”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会了,你要继续保持。”曹老师打断还要继续背的曹铭花,曹铭花背的后半段他还没有教。
转身回到讲台上,对全体学生说:“你们看看曹铭花那么小都能全记住,你们看看你们背的。今天回家都给我好好背,明天来了再背不会的,我就要打手板了。”
晕啊,社死现场,曹老师这是把她架到火上烤。
曹铭花只怪自己没有好好听其他同学在背什么。不过又想想,她要成为天才少年,不遭人妒是庸才,天才就是架到火上煎的,还是双面煎。今天小小的“煎”她都不愿意承受,之后更多的“煎”她怎么度过?
放宽心态,既来之则安之。
三节课后放学。
曹铭花没想到上午只有三节课,仔细回忆上辈子学校的上课安排,怎么也想不起来。唉,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她不能因为课时少放任自己。
她拉住李潮:“你去找个二年级的国文课本,我们一起学注音字母。”
一年级没有课本,类似于幼儿园启蒙;二年级有课本,接受真正的小学教育。
男孩子和男孩子交流方便,李潮很快拿到二年级课本,承诺对方“只借中午,下午上学带来”,许诺“再带一块花生饼”。
李潮害怕妹不舍得花生饼,悄悄说:“妹,饼有大小的。我切一小块给他,他也不能说不是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