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煜背负着双手,从窗户望向远方,缓缓道:
“《承云》的这一段乐章,名为《结绿》。讲的是一对男女互赠定情信物。男子所送的定情信物是一枚绝世宝玉,名为结绿。男子请来天下最负盛名的能工巧匠,将结绿打造成了一对精美的玉镯,亲手戴在女子的手腕上。不幸的是,女子后来辜负了男子,另嫁他人,男子伤心欲绝。后来,女子成婚前一天,却派人将那对结绿手镯送回来了一只。她传话说,留下来的那只手镯,不是为了睹物思人,而是为了永远地封存自己的这段感情。男子终日抱着那形单影只的结绿,茶饭不思,不久便形容枯槁,耗尽气血,相思而亡。”
“《结绿》这段,早已经失传。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知晓《承云》原是有九个乐章的。早在《承云》在市面上流行之前,《结绿》这段乐章,就早已被人有意地裁掉了。万年来《承云》的版本里是没有这一段的。你是怎么会弹奏这一段的?”
“禀殿下,这段乐章,名《结绿》,重桐并不知晓。师父偶尔弹奏《承云》,奴婢听得多了,自然记得了这一段,不过弹得有些曲不成调,大大地走样了。重桐才知道,原来《结绿》竟是个这么悲伤的故事,刚才重桐不知怎的,无意之中,在转折处就弹了这段出来。”
重桐的心绪已飞到信南山上,想起苏纯喝着梧醉,直醉到三月不醒的逍遥自在时光。
说实话,她有点想苏纯了。算起来,还是待在苏纯的身边,比较安全,比较宁静,比较适合她。
“你师父会弹《结绿》?”孤竹煜疑道。
母妃逝去后,因孤竹帝怜爱,他由孤竹帝亲手抚养长大,亲自教导直到十岁。孤竹煜的童年,得以长时间呆在孤竹帝寝殿。那时候,孤竹煜经常听到孤竹帝在夜深无人时一个人焚香奏《承云》,拥有完完整整九个乐章的《承云》。
“好了,别弹了。本太子见你今天情绪不佳。”
孤竹煜走过来,皱着眉头。
“把这件紫衫脱了去吧,不适合你。另外,本太子不喜欢你身上这如梦令的味道。你去本太子的逸池,将这香味洗去吧。”
重桐依命泡在孤竹煜的逸池中,将那少年带给她的紧张,还有孤竹煜带给她的悲伤,全部释放到温泉水中。
孤竹煜手拿着浴袍,走到池边。
“上来吧!”他温柔地说。
重桐赤裸着身子,待在逸池里,她迟疑着。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以遮遮掩掩的吗?听话,上来吧!”
重桐听话地站起身,跨步上岸。
孤竹煜给重桐擦干湿淋淋的身子,顺便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没有紫晶印记,这下也可以和师姐交代过去了,算不上骗师姐。”他心里想。
“殿下,重桐自己来。”
“老实点,听话!今天也让本太子伺候你一回。只有这一回啊,你且好好享受吧。以后可没有这种好事了。”
擦干水,孤竹煜给重桐披上浴袍,又用毛巾给她擦干秀发。
他把重桐的头,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胸堂上,又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嗅嗅她头发上的味道。
“嗯,还是本来的你好闻。”
“殿下……”
一阵感动袭来,重桐靠在孤竹煜的怀中,既温暖又安全,她的眼眶却忍不住红了。
“重桐,你今天这是怎么啦,动不动就哭鼻子啊。”
“哦,殿下,我没事儿。”
“哦,今天是周三啊!本太子要去普慈寺。正好带着你这个小哭包,出去散散心。”
太子妃寝殿,馨芳宫。
碧桃急冲冲跑过来禀告。
“皇太子妃娘娘,皇太子殿下骑马带着重桐往愉妃陵墓去了。”
吕秋秋闻言,无力地瘫坐在床上。
孤竹煜就这样不顾礼制,明目张胆地带着重桐去拜祭他的母妃,东宫的女人,明明只有她才有这样的资格。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吕秋秋的心已经发狂。
“既然,我得不到你,那你也别想得到她!”
愉妃陵墓,披香殿。
香案前供奉着孤竹煜的母妃愉妃娘娘的画像。
这幅画原是愉妃生前由宫廷里最熟练的画师照着娘娘所作的白描,原是孤竹帝赏玩之用。几年前,孤竹帝将该此画像赐予了孤竹煜,以慰他追思母妃之情。
画像上的愉妃娘娘,秋水为姿花为貌,凤髻雾鬓斜插玉簪,广袖飘飘,淡雅出尘,婉约怡人。
重桐拜后不禁在心里赞叹,这位娘娘,看起来好面善,想必定也是位慈母,只可惜韶华早逝。虽然孤竹煜如今这般出息,但自幼时便失去母爱,总是人生憾事,无法弥补。
孤竹煜对她母妃的记忆已然模糊,他在画像前伫立片刻,看了又看,重桐和画像上的母妃,确有一两分相似之处。
东宫金麟卫的首领杨利好,走进殿来。
“殿下,物资都拉到普慈寺了。”
“天寒啦,御寒的棉衣和取暖的柴火以及热粥等,可要多备一下。”
“都备下了。”
“好,杨首领,这里离普慈寺很近,你用不着贴身保护本太子啦。本太子和重桐一会儿溜达着就去普慈寺了。你先带领着金鳞卫到普慈寺,将物资发放给前来求取的百姓们。注意维持好秩序,做好登记。”
“是,殿下。”杨利好领命去了。
孤竹煜对重桐摆摆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