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所熟知的世界规则被打破时，那就有必要去怀疑我们创造的这个社会的基石是否是正确的了，当所谓的真理不再是真理，我们也无法再次利用观察、理性、总结等人类特有的能去再次发现规则时，那我们就有理由去怀疑这个世界是否是虚拟的了。如果这种思想成为主流思想的话……”

屠小北紧皱了眉头，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所以说，高维已经对我们的世界造成了太多难以解释的超自然事件了，对吗？”

赵修泽嘴角勾了勾，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屠小北的问题，只是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就在他的一念之间，房间内所有的物品都凭空漂浮了起来，就像是突然失去了重力，又获得了一个轻微的向上的推力一般。

“卧槽！”强烈的滞空感顿时惊得屠小北再也控制不住自身的情绪，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随着身体陡然浮空的不安突然涌上了他的心头。

“难道我二十几年来的所有人生真的都是虚假的数据？那我努力生活至今的意义又是什么？”如此这般的想法出现地如此突兀，但是对大部分人来说，这确确实实就是一个人陷入自我怀疑，并逐步沉入深渊的开端。

当虚无悲观主义诞生，人、社会乃至整个宇宙都会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变得毫无意义。

理性上必然推断出人类整体活动的无意义，也必然推断出个体生命活动的无意义。

于是，道德、法律、规则将会被打破践踏，世界将会在死亡与暴力中沉没。

赵修泽和尹月都没有打扰屠小北，因为他们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安静才是能够促使一个人最快冷静的良药。

“还好我不是物理学家。”许久的沉默之后，屠小北终于神情恍惚地开口了，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声音的嘶哑，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在大刘的小说中，那些科学家在发现自己投身多年的物理学世界被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现象推翻后，都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开现实的世界。

赵修泽打了个响指，四周的物品有序地回到了他们原本的位置，他瞥了一眼屠小北紧抓沙发扶手的手指，两手的指关节都因过度用力而已然泛白，但屠小北却丝毫没有感觉。

“喝口水放松一下。”赵修泽拿起桌子上的一瓶水递了过去，而尹月则将不知不觉间掉落在地的文件袋捡起放到了屠小北手边，而后又回到了赵修泽身后。

屠小北接过水瓶，微颤着拧开了瓶盖，在几口凉水下肚后，他的情绪也终于稳定了下来。

“说吧，既然你们找到我告诉了我这么多，还想让我能够主动在这份协议上签字，那我就肯定有我自己的利用价值，你们想让我做些什么，或者说我能够帮到你们什么？”屠小北放下手中的水瓶，将手边的文件袋放到了自己与赵修泽两人的面前。

“不再考虑一下？”赵修泽扯了扯眉毛，露出了一个较为僵硬的笑容，很显然，他没想到屠小北这么快就能下定某种决心。

“其实你不选择加入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就算你不选择加入我们，在此期间我们也会保护你，而且在事件结束后，我们还可以洗去你的记忆让你继续普通人的生活，但是，如果你一旦选择进入到我们这个领域，那就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虽然我是个普通人，我还很怕死，但是”屠小北咽了口口水继续道：“我最害怕的其实是未知，就像是，一个人走在路上，你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怎样，怎么过……”说到这里，屠小北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真正让他伤感的事情。

“如果说我现在不知道这些也就算了，我可以把这次事件当成一次普通的车祸，我还能有面对未来的勇气，但是现在，一旦知道了某些真相，哪怕会让我面对最深不见底的恐惧，我也不想以后在面对某些类似的事情之后毫不知情地死去。”屠小北低着头，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掩藏在内心深处的悲哀突然如丝线般绕上心头，挥之不去。

“可以了。”赵修泽突然站了起来，他走过去拍了拍屠小北的肩膀，一时间有些感慨：“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我相信我的直觉，我们都是同类人。”虽然他的面部并没有丰富的表情，但是屠小北可以感受到他这句话当中所蕴含的真切情感。

“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那就把这张纸签了吧。”说着，赵修泽招了招手，一边一直默默不言的尹月便递过了一张材质古怪的泛黄纸张。

“这是，羊皮纸？还有，这上面写的啥？”屠小北赶紧收拾心情，压下了心中那奇怪的感觉，他看向手中的纸张，却没看懂上面那如鬼画符一般的文字。

“不是羊皮，不过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独特的兽皮，签订契约时重要的媒介。”站在屠小北身后的赵修泽看了眼纸上的内容，似乎有些疑惑，“不对啊，我记得这种应该是箴言媒介，契约媒介现在好像用的是有简化中文版的啊，尹月？”

“不好意思，拿错了！”听到赵修泽的话，尹月顿时一个箭步上前夺走了屠小北手中纸张，另外扔给了他一张同样材质的兽皮纸，不过这张上面的文字就很清晰易懂了，完全是由简体汉字写就的。

“这，我该怎么签？”屠小北看着手中并没有留下空处的纸张，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这种利用特殊纸类增加协议仪式感的方式他能够理解，但是纸张写得满满当当没有留下空处给人签字的做法就真的无法理解了，再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因为抠门吧，都与超自然力量搭上关系了，总不可能是因为材料太花钱了吧。

“你真的想好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赵修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们调查了你的过往，你之前可能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了你父母的牺牲是否与超自然事件有关，所以你未能很好的藏好你心中深埋已久的悲伤，但是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在这之前，你们一家都是普通人，你在这之前并没有遭遇过高位事件的经历，所以现在请你考虑清楚，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放下手中的这张纸，你还可以是一名普通人。”

赵修泽的声音有些低沉，很显然也想到了一些难以释怀的往事，“我已经送走过太多的战友了，所以我不希望你的加入只是因为纯粹的一腔热血，或是满心好奇，这里是战场，不为人知的战场……”

屠小北沉默着，他知道赵修泽想表达的意思，也知道自己并未见识过真正的残酷，但是，内心的直觉早已帮他下定了决心。

“我想好了，我加入！”屠小北轻轻开口，一瞬间，泛黄的兽皮纸陡然挣脱他的手掌漂浮于空中无风自燃，耀眼的炽白色光芒骤然亮起，掩盖了室内LED灯的光亮，依稀间他仿佛看见一团不断蠕动的五色光影于契约纸上浮动，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而随着他下意识得想要窥探光影真正的模样，一道振聋发聩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响，当世界陷入黑暗，他的意识之中就只有最后所听到的那句话了——“tract Establish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