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从门缝穿过的一股凉风从程学鹏脸颊飘过。程学鹏被这股凉意刺激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透过屏风看到门前的那个躺椅已经被收起来,窗户上的门板也被人撤下整齐地码放在角落里。光滑的青石砖地面上还有刚擦过留下的水痕,眼前的陈设虽然老旧但是从里到外都是那么干净。
屏风的那一面一个和程学鹏年龄相仿的少年正在用沾湿的抹布擦拭桌面,这个少年穿着灰色的粗布上衣,黝黑浓密的头发被打理成偏分,虽然也很瘦小但脸上却透着健康的粉白色,眼神黝黑透着点朝气。这朝气虽然显得不那么足,但和舟车劳顿之后的程学鹏来比,简直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此时,少年抬起柜台上的算盘擦拭,引得算盘珠子哗哗作响。这声响吸引了程学鹏,他抬头看去,这算盘上是暗红色和炭黑色的珠子,最惊奇的是这个算盘足足有3尺长。程学鹏在家中时常常帮父亲清算家里的进项和开销,所以是用过算盘的,可是这么长的算盘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可激起了他强大的好奇心,立刻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长衫,从屏风后出来站在柜台前看着那算盘,眼里透着一份期许。
“醒了,这算盘长吧?”少年对程学鹏露出了憨厚的微笑。
“长、长得很,顶上我家四个算盘了。”程学鹏眼中透出了羡慕。
“东家说,你今天就在这儿学徒了?”少年问
“嗯。”程学鹏犹豫了一下,勉强地回答到。
“对!”九伯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东家!”少年说
“九伯!”程学鹏也同时说道。
“卢生,这孩子叫学鹏,比你小点儿,以后和你一起在我这铺子里先干点儿杂活,你教着点。暂时先做学徒吧,没有工钱,但管住管吃。”九伯交代完,就立刻去柜台的一侧认真的翻动账本去了。
卢生扔给程学鹏一块抹布,示意他和自己一起打扫卫生。程学鹏听了九伯的话后心里有了底,至少每天可以有饱饭吃了。
他接过卢生扔过来的抹布,把长衫挽在腰间,然后在腰的一侧系上了一个扣儿,变成了一副干活用的短打扮。和卢生忙活了好长的时间,把这店面上下打扫得干干净净。学鹏擦得最认真的就是桌上放的那个三尺算盘,那算盘仿佛透着灵气在寻找着自己真正的主人似的。
当时滨海已经被日本人占领,很多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和未来犯愁。虽然城内暂时还没有大规模的杀戮,但在城外总能听到有人被枪决的声音,街巷中谁家被迫害的消息也不绝于耳。城里,有的富人用钱换黄金往没有日本人的地方逃,穷人用家里的旧首饰换钱找生计填饱肚子。因此这个小小的金店里总能隔三岔五的进来营生。
进来的客人各有不同,穿着精致的大褂或西装的人进来时,九伯总是半弓着腰毕恭毕敬的将客人迎到屋里的八仙桌上,先不谈生意,只是让卢生或者学鹏斟茶茶倒水在一旁候着。如果进来的是一位破衣烂衫的人,九伯的脸上好像有个开关一样喜笑颜开的脸马上变得严肃。时间长了,程学鹏发现九伯并不是嫌贫爱富,这其实是他做生意的一种手段,通过对不同人的态度达到加价或减价已取得最大的利益。
中午刚过,炙热的阳光顺着“门丰金店”的大门照射在屋内的青砖地面上,程学鹏和卢生正坐在门旁的长凳上低头吃饭。一个人影出现在地面上,程学鹏慌忙地把最后一口中午饭塞进嘴里准备招呼客人。
“老九!”还没等程学鹏起身,那人就拱着手和九伯打招呼。
“呦!林老板!”九伯也从柜台内走出来迎了上去。
“老九,客气了,别叫老板,咱是老林,哈哈哈。”林老板说。
卢生小声地跟站在自己身边的程学鹏嘀咕,这个林老板是河口边上最火的一家酒楼的东家,这条街上发生的事他基本上都来店里跟东家商量一下,不知道今天又是什么事情。
一番嘀咕之后程学鹏提着热水去给他们的茶壶蓄水。
“老九,我这有些现钱,想换些黄鱼。”林老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