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白皱眉看去,前面几处光源均是燃烧跳动,像是火把和灯笼。骚动的人声自远处传来,隔着老远就听得一阵闹哄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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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四刻,太平别院——柳家暂住地,后花园别院
数十人的火把照的夜晚灯火通明,家丁们人影窜动,将这处小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没有一人胆敢踏进院落之内。
“你带这种晦气的东西来是要做什么!你分明就是想要咒大小姐!”
“再怎么不懂事儿也不能这样,现在是你耍脾气的时候么!”
“老爷就不该把你也带来!”
家仆们毫不客气的叫骂着。
而在院落之中,一个身上披着湿漉漉的娼女花衣,头发垂落,黏连于衣服上的女人坐在一口漆黑棺木上,耷拉着脑袋。
外界的吵闹似乎都没能进到她耳朵里,她只是小声的嘟囔着别人根本听不到的话,对着棺材,像是在交流。
那棺木横在院子中央,正是家丁们所说的晦气东西。
月光在地面的水渍上倒映,滴答,滴答。
不时有水滴从女子的头发、衣服上滴落下来,沿着湿透了的棺材落入地面积起来的水泊中。
棺材下面拖着一条湿漉漉的印子,从门外,到门里。
在月光下,坐在棺材上的她像极了一头从水中爬出来的厉鬼。
“你这孽种,柳啼莺!赶快让开!!妈的,你是怎么把这晦气东西背回来的!!!滚开!”
有个家丁扔了一块石头,砸到了女子的脑袋上,她身子微微一趔趄,却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家仆,发间露出的眼神幽幽的瘆人。
“方才,是你在我睡着时,沉了他的棺材?”
“是我又如何,你拉着这个晦气东西来——呃,呃!!!!”
话没说完,那家仆只觉得浑身一热,喉咙发甜,猛地咳嗽一声,从喉咙里吐出一口鲜血,血在溅到地面上时便陡然燃烧起来。
他痛苦地抓挠着身体,好像自身体内部被人灼烧着一样,扭过头去拼命地奔着后花园的水池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周遭人纷纷愕然,吓得没人说话。
坐在棺材上的女子——柳家那不得宠的孽障二小姐噗嗤一笑,她俯身在棺材上,用手轻轻摸索着棺木。
“罗先生,对不起……我不该睡觉的,是我疏忽了,我用双倍的俸银赔你。”
“怎么不说话了?”
“我分明听得你在棺木中呼喊来着……”
“你拼命的喊,拼命地告饶,那些狗奴才也不肯放过你,把你沉进池中。”
“看见了吧,平日里他们就是如此欺负我的。”
“你是我的幕臣,他们也同样这么对付你。”
“喂……你还要赌气到何时?”
“我分明已经惩处了那不中用的下人,你该原谅我了吧?”
“怎的,你明明能说话的,我听到了……怎的又装聋作哑起来了?”
“……”
“求求你了……和我说话啊……”
对着棺材嗤嗤呓语的女人吓到了左右的家仆,但作为柳家人,他们又不肯放着这个没出息的孽种带着一口棺材,在自家大小姐大喜的日子里恶心人。
今日几人合计趁着二小姐睡着时,偷偷将晦气的棺材带出来沉入湖里,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
却不成想一刻钟前仆人来送饭,却发现那早该被沉入湖里的棺材竟又突兀地出现在了院落内。
二小姐浑身污湿,皮肤被冷水泡出了浮白,显然是她将水里的棺材打捞上来,并一个人将之拖回了院子中的。
棺材是上好的楠木做制,沉有百斤,柳家二小姐连凝元都没突破,又非体修。
她一个人如何拉动这棺材,如何从湖中打捞上来,这些都无人知晓。
所有人只觉得这二小姐变得比以前更要惹人厌,也更加恶心了。
“为了恶心大小姐,你竟做到这个份儿上!”
“孽种,柳爷的脸都让你丢尽——”
家仆们正要纷纷叫骂,打算一拥而上冲进院内,打断那二小姐瘆人的自言自语。
有人却冷冷喊了一声,打断了众人。
“散开!”
那是一声娇滴滴的女子声响,脆生,却又含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严。
家仆们回头望去,一名柳眉丹眼,眉目清秀,周身穿着大红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神情严肃地看向院内。
“怎么回事?”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这等事情不需要您知道,此处晦气,您快走,你快走!”
家仆们对着女子纷纷都恭敬起来,害怕着马上要结婚的女子沾染上死人的晦气,纷纷用身体挡在了院墙外面。
女子轻抬柳眉,朱唇轻启:“起开,为何我一回来父亲便不告诉我啼莺在哪,我妹妹是不是教你们又软禁在了里面?啼莺,啼莺?”
她数次呼喊妹妹的名字,见家仆阻拦,周身荡开一股炽热的火气,将周遭的仆从震的四散而退。
女子快步走进了院落之内,皱眉看着湿漉漉的妹妹,看着地上的棺材,看着棺材前的水渍。
“这……”
“你来了?”
柳啼莺终于结束了自言自语,抬头看着自己的姐姐。
她低头沉默了一阵,抬头来,忽而惨然一笑。
“来奚落我的么?还是说……继续要在我面前扮演好姐姐的样子,然后让所有人都吹捧你,欺负我?就连……就连在罗先生面前,你也要让我继续扮坏蛋,让你去装乖,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