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啼莺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曲子还在继续,但却夹杂了不和谐的伴奏声。
摔砸东西的声音……桌子被推翻的声音……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还有惨叫。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的从楼下响起,随着罗芝的二胡声一同变得慷慨激昂,变得流鸣急奏。
柳啼莺扶着桌子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二楼的栏杆旁,趴在上头,脑袋往下看。
一楼的人打了起来。
这些刚刚还在报团,哥哥长弟弟短的江湖客们,正在舞弄着拳头,用滑稽的姿势彼此互殴。
柳啼莺的眼睛渐渐睁大,她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喝大了。
这些人的动作像是在跳舞,像是在撒欢。可一拳一拳打的结结实实。
台子上的戏班们不知所措,战战兢兢地不敢动弹。
刚刚那个蔑视她的店小二此时面如菜色,跪在地上恳求这些“豪爽”的侠客爷爷们不要再耍酒疯了。
酒坛子、花盆、灯笼,全都被这些起舞的醉汉们扯拽在了一起,一楼完全乱了套。
“如何,不叫声好么?”
二胡声戛然而止,随着声音停止,这些动作不协调的醉汉们东倒西歪地趴在上,哎呦呦地惨叫着。
罗芝走到了柳啼莺的身边,将弓弦伸过了栏杆——
柳啼莺抬起头来,借着灯光她终于看清了,在罗芝的二胡弓子上有许多微不可查的细线,这些线连接着地上那些醉汉的手脚,在空气中微微晃荡着,并随着罗芝的手一抖,一根根绷断。
“比起人皮面具,这控人的傀儡丝线才是我的拿手绝活儿,如今给您露一手,您可得考虑给我涨涨工资啊。”
罗芝随手将二胡从二楼扔下,不再看那一地的狼藉,转过身去抬起右手,手指轻轻勾动,一根根丝线被他收回在指尖,揣进了褡裢里。
柳啼莺趴在栏杆上半晌没有言语,她支起身子回头,不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罗芝走到桌子跟前,捏起了一枚糖果子攥在手心里,眼皮也不抬,仿佛天经地义一般说到:“我不在乎你是毒妇还是孽障,我只知你是我主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旁人惹我老板不开心,我自然要替您收拾。”
“……狗腿子。”
柳啼莺攥紧拳头,低下头,低声骂了一句:“狗腿子……柳啼莺的狗腿子……你一定会被人这么骂。”
罗芝一耸肩:“嗨,我挣得就是这挨骂的钱,这我可太熟了。”
毕竟这和文案策划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柳啼莺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罗芝,半晌后她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背靠着栏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可惜,明天你就不是我食客了。”
“我反悔了,张嘴。”
罗芝甩手一掷,使出了蜀地的暗器手法,一枚金灿灿的丹丸从他手里甩出,打中了柳啼莺的脑袋并且弹起。
柳啼莺被打的脑袋向后一仰,嘴巴吃痛地张开,那丸子也恰好地落入了她的嘴里。
甜甜的,黏答答的,糯得很。
“这是什么?还挺好吃的。”
“解药。”
“……唔!”
柳啼莺捂住了嘴巴,别开眼神,停下咀嚼来,想要把这拦着她死的东西从嘴里吐出去,手却不听话地紧紧捂着嘴。
罗芝见她着副样子,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耍你的,那是让我搓掉了糖粒的糖果子。我压根没给你下毒,逗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