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草原风小了很多,温度也陡然而升,相比来路需要避人,去路可选择性要多很多。
陆月没有打算先折到阴山西端,还有没有好心的人和好心的马再供驱使,不值得去赌。赌不好耽搁两天行程,嘴巴距离香来阁的烤鸭又延期,光口水就能把自己噎死。
于是陆月循着阳光,向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东南方进发。
从最北的极寒开始,穿过大西北的隔壁、沙漠、丘陵、草原,再步入农耕地域,上一次陆月用了七个昼夜。一路节衣缩食,倒街卧巷,全凭着厚脸皮将沿门托钵和偷鸡摸狗结合得出神入化,才不至于饿死在半路。
现在再走相同的路线,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已截然不同。别说再偷,就是抢都抢不成。除去游牧部落居无定所情有可原外,固定居住的屯落连续两处都是一片残垣断壁,大火将两个屯落烧得一点不剩,什么食物都没留下。
陆月踏着焦土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人或动物的骨头痕迹,猜测不是天灾。至于如何引起的火灾没必要去探个究竟。陆月甩开宽大的麻布袖子,继续向着东南前进。
彼时的草原正是肥美的季节,但陆月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一路上一只牛羊、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只有偶尔蹦跶出来一只田鼠,被陆月忍无可忍,刺身伺候。
就这样吃一口饿两天,一直坚持到第三处屯落,依然是如出一辙的荒芜。唯一不同就是发现了人,一群死人。
死人不是因为大火所亡,而是被利器割断喉咙。
陆月的求生欲胜过求知欲,两天两夜全靠一只田鼠撑起的身体径直冲向死人堆,一边在死人身上翻找食物,一边念叨超度亡灵的经文:“唵嘛咪嘛咪哄,不是我害的,半夜不要找我;唵嘛咪嘛咪哄,显显灵给些吃的;唵嘛咪嘛咪哄,谁害的你们晚上托梦给我,替你们报仇。”
历时良久,陆月自认为翻得比穿针还仔细,但不知道是经文失效了,还是觉得骗鬼呢,除了一身血渍,没有任何收获。
陆月眨眨眼,舔舔干裂的嘴唇,一脸无奈的样子像极了非洲大草原狩猎失败的豹子。
不过豹子虽饿,却并不影响感官的敏锐。陆月双脚踏在地面,忽然察觉出一丝异动,随即将手伏于地面,感受大地的轻微变化。
果然,一只田鼠在身后不远的洞穴里探出头。
一瞬间,陆月的眼中迸射出贪婪的光芒,接着扭动身体,抬起脚跟,将整个人绷成一根弦。只待田鼠上半身探出的一刻,直取命门。
风刮着青草轻轻摆动,发出唰唰的碰触声。田鼠露出小小的脑袋,似乎察觉到了危机,小圆眼睛滴溜溜乱转。
机会总是多种多样,饥饿的心更是防不胜防。未等到田鼠的身体再多探出一些,借着风声加大的一刹那,陆月突然动了。
紧接着“吱吱”声盖过风声,陆月成功用两根手指将田鼠从洞里掐出。
“好肥美的一根肉棍。”陆月开心得自言自语。
话音刚落,南边一道马蹄声影影绰绰传来,虽不见人,却是朝向陆月这边无疑。
陆月小气得将小田鼠藏在背后,生怕对方同他一样饥不择食,被分一杯羹。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合逻辑,有马的人难道还缺粮不成?想到这,露出白中泛黄的两颗门牙,自我嘲笑。
马匹翻过一道高耸的丘陵,露出马上之人。陆月远远地一眼瞧出来人,正是阴山东峰背背长弓的石刚。
有过上一次又是赠马又是送粮的经历,陆月兴奋得一蹦老高,伸出胳膊一边招手,一边呼喊:“哎,我在这儿。”
随着马匹靠近,小田鼠也适应了陆月手心的温度,躲在里面不再吱声。
“阁下为何在此?”石刚勒住缰绳,来到陆月面前。
“我也不知道怎么跑这里来了,或许是缘分驱使,知道石司马会路过此处。”陆月将厚脸皮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
石刚还是老样子,不高的身材搭配不协调的粗壮臂膀,不大的光头上是更不协调的浓眉大眼和大鼻子大嘴。陆月看到能忍住不乐就是对“有求于人”最大的暗示。
“听说最近这边频有烧杀抢掠,不知道是不是胡蛮作歹,前来查看,好巧不巧遇到阁下。”石刚讲话还是直来直去,上下打量着陆月继续说:“虽然一身血渍,但他们的死应该与阁下无关。”
大火褪去后的屯落还在冒着热气,石刚骑马转了几圈没有瞧出什么,反而转头瞧出陆月的饥切,于是从马背的囊袋中取出一块干肉递过:“出来急促,没有准备太多食物,姑且将就一下。”
“不将就,不将就,我这人就没讲究过,有什么吃什么。”陆月一边说一边接过干肉,一边咀嚼一边又继续强调:“有什么吃什么,不挑食。”
小田鼠本来老老实实躲在手心里,听到陆月连续两次讲有什么吃什么,仿佛听懂人言似得“吱吱”叫着,欲从手掌逃出。
石刚发现陆月手中的小田鼠,好像很感兴趣,直勾勾盯着问:“阁下手中这是?”
“宠物,宠物!无聊打发时间玩的。”陆月含糊其辞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