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贾清对二大娘印象不错，她家里有棵杏树，记得小时候杏子快熟了，就在院子外面溜达，要是叫二大娘看见就把他叫进去，给根杆子叫他打几个解解馋。和娘也能说上话儿，常来串门，为父亲和金莲的事劝娘，虽然不知道和娘说的什么，猜也能猜到，无非叫娘放宽心，说男人过了这个年龄就好了之类的话。

没和父亲吵架虽然是娘的性格使然，也不能排除二大娘规劝的功劳，一家人才和睦相处。

不是和金莲真有事，大家都这么说怪难听的。

娘当然窝气。

和小英分手二大娘也帮了忙，进厂不久，有一次，不小心，娘把小英的事和父亲说了，父亲叫马上断了。娘和他说了，可下了几次决心，怎么也不好意思，这可是她说的不叫断叫预备着的，可娘又说还是听父亲的吧！

娘就这么个人，只要父亲说的，都不变样的执行。

当然，这事不能全怪娘，已经认识刘秀英，被她美貌迷住了，把她当成找媳妇的标准，小英当然不够标准，也想和她断，可就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拖了好几个月。

有时回家，被小英堵在家里，还出去约会，就是说不出来。后来只好和娘说了，说当初是她叫预备着的，现在又叫断，真的断不了，要断她去断吧！

娘没办法，只好和二大娘商量，二大娘说这好办，她家里有亲戚是对面栾家的，叫亲戚把小英叫出来，在村旁槐树下和小英说了半天这事才断了。

听娘说小英是哭着走的，心里很难过，但不管怎么说和她断了，从那没来找他，去了这块心病。

现在贾清抬着杠子，看着飘扬的白幡，听着身后女人的哭泣声，想起二大娘的点点滴滴不由地悲从中来。

季节也不对，已经深秋了，田野里光秃秃的一片凄凉，天气也不好，下着小雨，阴着天，西北风一阵阵刮过，心情越发悲伤。

来到坟地更是这样，记得小时候坟地四周长满高高的白杨，要是在旁边干活，休息就来这里，这里凉快。树上还有老鸹窝，为掏老鸹能连着爬好几棵树，可往往一个也掏不着。

可现在坟场一棵树也没有了，因为没有树，好像恍若隔世，心里十分失落。

墓穴早挖好了，太泥泞了，又在里边，好不容易抬进去，随着一声“下葬了——”用绳子顺下去，才长长舒出口气。

旁边几棵歪歪扭扭小松树，和踏进泥里的枯草在寒风里摇晃。

记得生产队时，要是过不去年了，就来这里伐几棵树卖了过年，要不，社员就吃不上一斤肉几斤鱼，但很严格要大队批准才行。

每当伐树是生产队最热闹的时候，队长一大早就吆喝：“伐树了——”一大群孩子跟着来到坟场，早有人像猴一样腰子栓着绳子拿着锯爬到树上，把大树枝锯掉，怕倒下后伤着人，然后把绳子栓在树上，下面两个人开始拉大锯，拉的差不多了，栓绳的也下来了，一声吆喝“轰”就倒了。

队长叫大家来是为了抢树枝，队上只要树干不要树枝，要是不吆喝有人就有意见，说队长偏心。

当时烧的也缺。

这时贾清也去，可很少参与抢树枝，有两个弟弟在不会少抢，他好像另有使命，看着树砸下的样子，再看一团团尘土，树原来生长的地方像幅画，在那里挂好几天……

“合厝了——”

又喊，开始填土，把思路拉回来。

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