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在一到这里的时候就被感染了。刚开始是觉得冷,后来左胸肌肉疼痛,像被人拧着,使不上力。24小时之后,我发现我的血液变成了紫色…应该说是混着蓝色的红,我的尿液也变得少且透明。我当时很害怕,我想万一传染你怎么办?所以我只好不辞而别…”
辛伊荻了然,这就是他突然失联的原因。
“我去警署,说自己的证件丢失了,做完基因比对之后发现,我竟然是二十年前就申报了的失踪人口,然后我见到了这里的父母和姐姐。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真的是回家的感觉。你懂吗?伊荻,那种血浓于水,无微不至的感觉…对,你不会懂的。毕竟你是孤儿,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像家人一样真心待你?”
刚刚酝酿出的些许同情顷刻间灰飞烟灭,辛伊荻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替他总结道: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个病毒具有特殊的基因指向性?”
“Bingo~伊荻你果真聪明!一点就通!“
这无疑是登陆行动最大的意外收获,李云晟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具有基因指向性的病毒不可能在自然界里生成,只能是人为制造的。在第一领域全面禁止基因实验之后,有能力继续研究基因工程的机构屈指可数,这个消息将直接让检索工作的难度呈现指数下降。
楼梯间里又响起了脚步声,孤邻邻的一个,缓慢又拖沓,好像身体有千斤重,一步步的挪到了防火门门口。封疆和叶简鑫二人立刻警惕起来,听脚步声绝对不是援兵来了,反而有几分像是现在的李云晟。
如果现在再来一个变异人,辛伊荻腹背受敌,再不出去帮她就说不过去了!
防火门吱呀开启,封疆都准备跳出去了,门口却传来了骆添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说…小姑奶奶,您是属永动机的吗?爬个十四楼叫口气都不带喘的!早说要怕这么高,我就在楼下等你了…”
话到这里,骆添抬眼看向辛伊荻的同时,也越过她看见了她身后的似人非人的生物,短暂的静默之后,嗷的一声嚷起来:
“这又是个什么玩意?!他们呢?!”
骆添说的“他们”,自然是封疆以及同行的队员。但李云晟不知道,机械的重复着“他们”两个字,然后神情恍惚的咧嘴笑起来:
“他们都消失了,你不是知道吗?”
李云晟的用词很有意思,他说的是“消失”,而不是“死”。
“不只是他们,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消失了!突然之间‘啵’的一下,就变成了血沫子,我还看到过两个脑袋的,还有两个肚子叠在一起的…你说是变成血沫子消失走运,还是像怪胎一样的活着走运?”
他没有说那些牺牲在这里的同伴,但每句话都在隐喻,在描述,在挑衅辛伊荻的忍耐底线。但她今天的耐心似乎特别好,明明拳头攥的咯吱作响,却还在耐着性子听他自以为情真意切的倾诉。
只不过一会儿血沫子,一会儿两个脑袋三只手的,骆添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但他听懂了那句“他们消失了”,震惊的向后退了两步:听说这次可是派出了精英部队进行搜索,如果真像他说的,都已经灰飞烟灭,那这个是非之地恐怕不宜久留,还在这儿搜刮什么石油,立刻回船上打道回府保住小命要紧!
可是想到石油,他又不甘心的了!眼前这长的不男不女,双目如鱼,浑身上下光滑的一根毛都没有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那么强大的存在!
“你说…他们消失了,你干的?”
李云晟反而被他问懵了,圆溜溜的两只眼珠子看向他,前额的皮肤蹙起来,认真回答道:
“他们消失的事跟我没关系,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死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不过是让这种必然提前发生。”
避难层距离地面有50米,在“空间气泡”理论中,这是相对安全的幸存距离,只要他们不离开,或者复制体不上来,他们是可以等到救援到来的。
直到第三天深夜,静默的耳机突然响起来,一个诡异的声音在耳机那边给大家讲了个故事,他说如果一窝小鸟的数量很多,当亲鸟出门觅食的时候,强壮的幼鸟就会将较弱的幼鸟推出巢穴,任由它们掉落摔死,这样强壮的幼鸟就能得到更多的食物和呵护,有机会将优质的基因延续下去。
这个故事在寂静的深夜里不停的重复,一遍又一遍,有人愤然摔门而去,离开了就再没有回来过;也有人一笑置之,摘了耳机佯装熟睡,但第二天醒来时,他已失去了踪迹;甚至有人彻夜不敢入睡,生怕睡着了就成为被推出巢穴的幼鸟,后来在饥饿和忧虑中选择离开,去外面碰碰运气,最后成了李云晟口中的那种“怪胎”,痛苦的在楼下游荡,最后消失不见。
“伊荻,你真的很走运。我想了很久,为什么大家都被复制了,只有你等到了撤离的机会。在你离开之后,我不断用你残留在这里的生物信息进行尝试。”这样说着,李云晟将那只明显偏细的手臂伸到辛伊荻面前,骄傲道:
“你看,这是你的手臂,还有耳朵,连耳朵上的胎记位置都一样!”
辛伊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李云晟的偏执终于触到了她的底线,可他似乎对此一无所知,炫耀之后又自怨自艾起来:
“但我始终只能融合一部分…有一次我终于拥有了你的眼睛,但是我的手却开始溃烂,我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否则我就没办法在你不在的时候牵着你了!我试了很多次,但一次成功都没有!没有!我开始意识到你是传说中的绝对唯一,你的基因无法被复刻!”
分散到各个区域的突击队终于在楼下集结完毕,防火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但李云晟置若罔闻,伸手触上了辛伊荻的脸庞,陶醉道:
“这样的特别的你,怎么可能第一领域的蝼蚁是同类呢?”
辛伊荻并不答话,注视着他没有情绪的双眸,不动声色的从腿包里抽出了一只寸长短棍,转瞬间,棍的一端弹出几节利刃,层层展开连做一柄长剑,剑尖直抵着李云晟的喉头:
“再恶心我,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